(续七 花也伶侬)
嗅觉会贮存往事记忆,飞速引出多年前的一个秋天。
那年月,竹海还叫竹海,只是不足以形成肥绿的海洋,远处的茶园尚未成型,横七竖八的长满荆棘。手艺或者叫前途的玩意,在当时看来远没有无处打发的青春倦意逼得骚动紧迫。大师兄手艺精良,我们都围着他转,学手艺似乎不用那么上心,听他讲看他做,就有说不出的满足。我们发疯的玩各种游戏,要闹到很晚才睡,学写诗歌,写着写着就脸红,像那个年代的所有少年一样,我们不敢相互触碰,仅仅用目光触摸。师娘是敏感的,她来自南方大户人家,捕捉青春期的气息似乎是她的本能,她从我和小师妹的别扭里窥出了端倪。
“多多,晚上睡得怎么样?眼圈发紫可不好。”
我和小师妹被迫搬进西边的一间角屋。
白天的小宅院,鸟鸣声、刨花声、听听框框、师娘喊喝茶老,你推我搡,笑声不断。我是舍不得的,常在想,生活能永远如此。师兄们疼我,大师兄?我总捉摸不定,他到底对我好还是更用心紫陌心小师妹,她总黏大师兄教她细物微雕,动作优雅亲昵,我边瞅她们边打扫地上无群尽的落叶,迷离干渴说不上来的紧张。是的,曾有一段日子我嫉妒紫陌小师妹,她总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嗲声嗲气,喊个大师兄都不能痛快点,什么“西兄,西兄”真是鸡毛掉了一地。多余的磕绊也让我越发的思念小师妹。
不愿想的,又总是想起,当初母亲把我送到这里与其说是学艺,不如说为了躲避战乱,可谁能想到,战争无处不在,师娘和小师妹在返城的途中遭遇不幸罹难,我记得那天上空一直有隆隆的飞机飞过,我们躲在里屋,预料不到灾难的逼近。师娘和小师妹的离去中断了小院的融融闹腾。留下哀伤,惊惧,不安,就像不能溶解的沉淀物。
这么些年成长让我觉得痛苦无处不在。
远处的战争,咫尺的生活,瞬间都会毁灭眼前的安宁。我常常夜半醒来,多次看到大师兄的窗前灯烛明黄,小师妹于他是生命的另一种重,距离并没有隔断的他们的链接,而我扮演了连自己都觉尴尬的角色。师傅的买卖一向好的出奇,孤傲清高。那晚,伪军带来重金吆喝师傅雕刻“XXX图”,并留了半年的期限。师傅愤怒的瞪眼沉默,最后砸掉他所有的工具。只顾深居修道炼丹俗事不管不顾,大师兄心不在焉,其他师兄改行的改行,走的走,病的病,恍惚就一夜间物是人非。
生活还要继续,哀伤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山坳上空。我装着没心没肺,我想帮助他,使他快乐,他是我们共同的依靠,或许芊芊姐会有办法······
芊芊姐留过洋,见多识广,烧的一手好菜,莫名来山里拜师,一年过去了师傅未曾教她半点手艺,反到是她无怨无言的照顾起了师傅的起居。
“多多,多多,怎么你一个人过来啊?”是芊芊姐喊我。
“还有大师兄···”
我转身不见了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