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写道:
【神田内部的主要街道上,城市的秩序尚可理解。它多多少少跟印在地图上的样子差不多:一道道大门和栅栏,隔开了一连串的街区。但在后巷里就完全不同了,那里黑暗而不可预测,商店之间的通道如同通往了一个全然有别的世界。
常野走在狭窄的道路上,两侧路旁相对而建的房子,连屋檐几乎都要碰到一起。两名成年人可以并行通过,但要是其中一人碰巧是肩挑担子的小贩,另外那个人就必须侧身让路了。常野脚下踩着铺设得高低不平的石板。顺着成排的房屋,一扇推拉门跟着另一扇。不管是墙上还是门上,都贴着令人困惑的告示,让人目不暇接。有职业介绍所的通知,有戏剧传单,有当心火灾的提醒,有专治痔疮的药物广告。它们看起来全都不怎么正规,很明显也并非永久性质。有些告示磨损得厉害,还被撕掉了一半。
很明显,这些小路在修建时是毫无规划的。没有哪一条延伸得很远,它们总是唐突地停下来,径直转弯。接下来是一连串新的门和一连串新的令人困惑的告示。还有可能,突然之间冒出来一栋属于主街上某人的高大货仓。
有时,水井和厕所随意地设置在小路中间:有时,它们自己占据一小块空地,旁边是一口塞得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垃圾箱。只有在这些地方,人们抬起头来,才有可能看到比井口大一点的天空。但最好还是看着脚下,地上有植物、篮子、小孩和狗,而且有些地面始终是湿的——人们在那里洗衣服。
似乎没人会把室内外的空间截然分开。工具、噪声和气味溢到小路上,而人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私人的事情。他们几乎光着身子进出澡堂。此外,有些室外厕所只有半扇门,男人们一边小便一边和邻居说话。
他们能在后巷房间里制作出类型繁多得叫人瞠目的东西。他们给布料染色、打版,雕刻印刷用的木版;他们制作木头工具和眼镜;他们编织榻榻米、刨木板、组装乐器。在巷子里,他们打开推拉门,就着光线完成这一切,周围的人一览无遗。】
【虽说这些店员在江户最著名的机构里占据着重要位置,其处境却岌岌可危。越后屋的江户分号雇用了几百名店员,其中大多数人从小就受雇了。多年来,他们充当着童仆和助手,做各种各样的杂务。等到成年,大多数人成为完全成熟的店员,在一条艰难的晋升之路上攀爬。很少有人能抵达最高职位,以获得足够养家糊口的薪水。与此同时,中层店员住在商号提供的宿舍里,为自己扎眼的服装感到自豪,省下薪水,流连于低端的烟花柳巷。】
这些城市服务的提供者,他们生活在逼仄的环境里,依然乐观,获得的显然远不如他们付出的,也许某一天,他们还会被赶出去。
这么辛勤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愿意勤勤恳恳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