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已经读到一半,从一开始对常野的经历感兴趣变成对日本文化的好奇,例如,日本的寺庙文化、日本的武士文化、武士精神,等等,好的作者,总是能将我们引入到一个更开阔的世界去。写女人,也写男人,有平民百姓,也有上层阶级,写人物,也写自然环境、社会环境,阅读小说过程中,我们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这本小说可解读的空间太大,除却关于日本文化部分,作者还时不时将视角转换到全球,例如当常野有出走念头的时候,她书写大段大段文字来说明历史上从来不缺出走的“娜拉”:
【越后的乡下姑娘美代(Miyo),讨厌哥哥给自己选择的未婚夫。她祈求着能被派到遥远的省份去当用人,或许,她幻想着在江户找到自己的未来,她的许多邻居都去那里工作了。理世(Riyo)是相模国一位不快乐的妻子,她抛弃了丈夫,带着两岁的孩子前往江户。她在一户武士之家找到了一份奶妈的工作,从头来过。多岐(Taki)是武藏国一家当铺老板的女儿,因为丈夫跟岳父母合不来,她便跟丈夫偷偷到后巷租了一套房子安顿下来。苏美(Sumi)是个来自常陆国的农家女孩,她跟一个答应带自己去江户的男子私奔了。哥哥来找她的时候,苏美告诉他,她不在乎自己做什么工作,哪怕她死了,也永远不会离开江户。美治(Michi)原本是农民的女儿,被派去服侍一位高级大名,她断然拒绝再回农村。】
【生活在难以想象的遥远地方的其他女性中,同样有翻阅着图片、听着故事、羡慕着哥哥弟弟、策划着自己逃亡的勇者。到19世纪初,这已经成了一种大范围存在的漫长传统:从7世纪末瘟疫流行时农村妇女涌入威尼斯,到17世纪英国乳牛场女工离开农村前往伦敦,再到启蒙时代法国外省姑娘蜂拥着去巴黎。1616年,一名英国女仆佐证说,自己“违逆父亲的意愿,从他身边脱离出来居住在伦敦”。1644年,一个芬兰姑娘逃离了她憎恶的丈夫,来到斯德哥尔摩当用人。等丈夫前来找她时,她跟新主人一起逃离了这座城市。18世纪80年代,玛丽-安妮·拉法基(Marie-Anne Lafarge)离开家乡来到普罗旺斯的艾克斯,因为她认为父母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太过偏心。与常野同时代的安努什卡,放弃了乡下不忠的情人,到圣彼得堡为一名法国女人当用人。】
【在她们眼里,城市就是一座灯塔,城市就是过上不同生活的可能性】
一些人眼里的“不安分”,是“娜拉”们出走的动力。他们把人生的主动权紧握在自己手里,不在乎他人眼光,幸福的定义由她们自己书写。
出走后的“娜拉”之一———常野渐渐习惯江户的生活,出走以前在常野眼里“时尚、精致、江户”的半四郎海报,现在变得熟悉起来,江户的餐馆多的像稻田里的杂草一样,一切好像能得到一样。
然而,
【在江户生活的人们关注到欺骗——为生存所需,人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利用这种机制。靠着丝绸外套和钱,靠着纸袍和文身,人们塑造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形象,但这从来没法叫人完全信服。】
【江户的每个人都在用衣服和发夹来保持一种理智的幻觉。】
今天的我们和200多年前的江户人何其相似?以为穿上锦衣华服,出入在宽敞明亮、高楼林立的建筑里就代表着自己拥有一切。其实那只是服装带来的幻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