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客厅里,有好几位与我们这一辈年龄相仿的男子,都进来称呼我父亲为爸爸(叔叔),称呼我母亲为婶婶,称呼我姑姑为小娘(姑姑),他们都是父亲的叔伯侄子,我们的叔伯哥哥或者兄弟,然后,他们作深深的揖,我父亲忙去扶,这在新疆是没有的,也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
这样深深的揖,似乎有很多的话在其中,没有说,都放在了心底。
有一个牙齿脱落很严重的老人,一进来就握住了我爸的手。
“宝娃子!”我父亲盯着眼前的人,愣了片刻叫道。
这位正是父亲在新疆、在来的车上、昨日里还在宾馆里念叨的宝娃子,虽为叔侄,但是是童年最好的玩伴。
两位老人的脸上都闪着激动的光芒,说着这六十多年来没见面的原因,回忆着童年的往事。
“那时候,咱们两家的墙中间掏了一个洞。咱们经常钻过来钻过去地玩……”我父亲说。
那位也如孩童般笑起来。
“这是你们最大的堂哥。”父亲告诉我们。
我们忙称呼:“大哥。”
我们坐着聊了一会儿,要去上祖坟,出门时却被几位做饭的女子拦住,热情地说道:“饭已经做好了,吃了饭再走。”
大堂哥、二堂哥一听也说:“那就吃了饭再走。”
说着话的时候,那几个女子盛了饭往屋里端了。我们被这热气腾腾的氛围裹挟着又回到了屋里。
老家的饭很有特点,是下的臊子面,但汤里放了下火锅的丸子,火腿肠片等等。
这是早饭,我们并不知道还要到这边吃早饭,我们来时每人都吃一碗牛肉面的,哪里还吃的下,又盛情难却,于是两人分一碗来吃。
吃完饭,我们就去祭拜祖先了,临出门时,主家堂弟追出来,手里提着大蒸饼供养和祭献的水果:“爸爸,哥,拿些供养。”我弟:“不拿,都有,都有。”堂弟非把东西塞到我的手里:“拿上,拿上。”
拿两包东西和简单的话语中有一种深深的暖和情,他不是这一刻才有的,自始至终都在。
我们开了两辆车出发了,除了我们一家。大堂哥、二堂哥、序儒堂兄,清儒堂兄,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孩子。不知道他是哪位,只是没介绍而已,但肯定都是一家人。
我们先只走了一段儿,然后就从父亲以前老屋位置向西拐,这是一条直直的大路,大路两边都是小麦、油菜,长势特别好,我们的车停下来后,站在田野里看,绿油油的庄稼一直延持到远处,西边和北边都是连绵的青山,美得像一幅画。
大堂哥从大路边走过去,那里好像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序儒堂哥,清儒堂哥也跟了过去。
二堂哥大声道:“别走那条路吧,那条路讨厌的很。”
但他们几个人还是从那条路走了。
我们其他的人跟着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的是另一条路,那条小路也是一个较宽的田埂,边上长满了草。
我曾无数次的,感觉到自己走在这条路上。
我们千里迢迢,翻山越岭,来到此时此刻,走在这条小路上,来寻找自己的根。
那是一块四面都是麦田的一小块田地,地势比周围的田地稍低一点,周围长满了芨芨草,。一大栋一大栋的芨芨草舒展着穗子。如开花一般的盛放,那许多的芨芨草连成了一片如护卫一般。
我的心里,忽然也有这样的一株植物极轻极快地绽放了一大朵。
落叶缤纷处,极其美丽。
曾祖父的坟上开了许多白色的小小的花朵,轻轻地摇曳着,太祖父的坟上一片寂静。
心里满满的,都涌上了眼睛,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拭去。
祖父年幼时生活在一个叔伯兄弟众多的大家族里,因祖父年幼丧母,家族的人商量决定,送可怜的孩子去读书,而别的叔伯兄弟却没能有这样的机会。
我可敬的亲人们哪。
在我的身体里,生命,你们留给我善良、坚韧。
唯有深深地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