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们从马蹄寺回来,路过千佛洞,应旺哥提议我们再去转转,长辈们爬不了,得坐在外面等,表哥和弟弟刚刚也爬累了,其实,我也累了。
于是,我们的车就开过去了。
进了县城,一座古香古色的高塔在拐角处忽现。
“万佛塔。”应旺哥热心地,“我们进去转转吧。”
“不去了。”
我们都说,也怕太麻烦应旺哥,去过北寺石窟,看过佛,已足够了。
“那我们去游一哈圣天寺吧。”应旺哥的热心不容拒绝。
圣天寺并不远,说着话就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古朴的寺门、门前的老树,青砖的院墙。
我们走进寺里,居中前前后后有三座庙。翘沿雕梁的庙宇如穿过时光而来,右边一排平房,屋前都是老树。有两位尼姑穿着灰色的布袍,从树下轻轻走过。
除了我们,寺里没有其他香客,特别安静。
有一位师傅带我们走进佛堂。师傅的声音样貌都极柔和。
佛堂正中是观音菩萨像,说不出的安静祥和。
我问自己有没有要许的心愿,似乎是很多,但想想,也都还好。
那就愿我们所有人平安喜乐吧。
佛堂一侧种了很多的花和菜,远远看到有一位师傅在锄草。
南瓜没搭架子,果实结的很多。在小径边令人垂涎。
一墙之隔,是一个儿童的游乐园,电动玩具唱着动听的歌。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无论怎样,做自己是我们每个人的目标。这些师傅也一样。
(二)
晚上,香姐请我们吃火锅,香姐是应旺哥的妹妹,曾在新疆,我姑妈家(她的婶婶)生活过三四年。
那时候,老家条件不太好,我姑妈没有女儿,把香姐接到新疆,想让她在新疆上学,或者,也可能长大在这边找个对象。只是她待了三四年就回老家了。
现在想来,香姐那时候可能是有些孤独的,我记得她总有些落寞的表情,远离故乡,和别人不一样的口音。
也依稀记得,逢年过节,香姐也去我家玩。时间太长了,一切都不那么分明了。
但我一直记得她。
这几日,从应旺哥处也知道了香姐的一些情况,现在,她家条件也好了,在县城买了楼房,已做了祖母。真为她高兴。
本来,香姐这几日要去打工,听说我们来了,便没有去,一定要请舅舅舅妈姨姨哥哥,弟弟,妹妹们吃个饭,喧一喧。(聊一聊)
我们先到的,香姐他们晚来了一会儿,原因是姐夫不知道餐厅的位置,走错路了。
时光流逝,香姐的样貌虽然有变化,长了皱纹,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见到我们很开心,拉着我们的手开心地说着问着。
从小认识她,今天却是我见过她笑得最开心的一天。
汤锅上来了,点了很多的菜,我们一起去调油碗。
“姨妈。”香姐比着孩子这么叫我,“喜欢啥口味调上。”
这样的称呼很好,我一下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吃饭时,香姐坐我旁边,给我捞菜。
“我自己来,姐,你也多吃一点。”我忙说。
姐夫拿出酒,四杯四杯地敬。
我父亲喝了,应旺哥,表哥,弟弟,都少不了喝。
姐夫自己也喝了。
才吃了很多,酒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
说起三舅三舅母婶婶姨姨(我父母,姑妈、姑姑)对她的疼爱和照顾。时隔多年,香姐仍清楚地记得我家所有姐妹的小名,还有我们所有堂姐妹的,还有我们所有表兄弟姐妹的,甚至是邻居家小伙伴的名字,她都记得。让我们很惊讶。
“姨妈,”香姐笑得如一朵春花,“小时候,我到你们家玩去,你记着没有,我们去房后的山上玩去了,我们领的蓉蓉,楠楠……”
房后的那座山,我们小时候无数次的去玩过,我们把那里当成自己的乐园,所有亲戚小孩来了。我们都带到山上去玩。
但是,具体和谁去了,那样的画面有些模糊了。我只记得我们都在。
我原本以为,小时候的香姐是不快乐的——记忆中,她落寞的神情并不是我想象出来的。
而她却记住了那些最快乐的。去回忆,去思念。
我们吃完饭,走出饭店时,已是华灯初升,夜景美的就像我们的心情。
我们约好明天再去应旺哥家的平房区聚聚。
(三)
下午要赶火车,上午应旺哥要带我们去扁都口游一哈。然后去他们乡下的平房去吃土鸡。
一大早,应旺哥先把嫂子和香姐送到乡下老房子去做鸡肉。
又拐回来接我们去扁都口,我们退了房,应旺哥把我们的行李都塞到车后备箱,出发了。
一路上种植的药材、树木、青山,绿色的田野,构成连绵的画卷。
景越深,越开阔。
扁都口,祁连山的一个峡谷,是通往青海的关口,是通往河西走廊的交通要道。
远处的峡谷地带有种云雾迷蒙的感觉。一侧的山头缓缓的,轮廓特别柔和。
停车场上车特别多,停车场的旁边是一个市场,熙熙攘攘的,特别热闹,车场与市场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地。
没来及转市场,先跟着家人们去看油菜花了。
父亲说太远了,走不回来,他就在附近转转。
我们就沿着那条路,那条直向着峡谷口的大路不紧不慢往前走。
道路两旁都是广阔的油菜花地,金黄的油菜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道边也有一些别的野花,静静地吐露芬芳。
风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

远处的青山上,用深绿植被组成“甘肃民乐”字样,还有一个可爱的笑脸。
我母亲和我姑走了一段,发现这条路还很长,便从油菜花中间的一条小路穿了过去,这样可以看风景,还可以更快地走回车场那边。
我就跟在应旺哥、表哥、弟弟的后面,他们边走边聊着,一点也不急。似乎也没有东张西望的看风景,他们好像就是为了到油菜地里散个步。
我会去拍拍油菜花,拍拍地边上的小野花,离开大路,走到油菜地边的石板路上,看看不远处的山,看看远远的峰口处。
好像只有我是专门来看风景的。
这条路挺长的,但不知不觉就走到头了。
然后,应旺哥带我们朝左拐,途径几间旅社,一片水池,水池中有鱼影。
池边有一只大牛角,应旺哥说:“这个可以喊。”
我便去喊了一声。
在这样广阔的地方,人会想去喊的。
绕过水池,向西走,又是一番景致。青山连绵,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从山涧跌落,然后潺潺地流向远方。
我不由想起王观的诗句“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我们返回的时候,又向右走那远远的山边。从高一点的地势看广阔的油菜花,连停车场、市场、游人都尽收眼底。
山边的野花是意外的收获。
不时的,有游客骑马从这条山道经过,主人家牵着马。

后来,又从油菜地中的小路上回到停车场那一片,经过市场,我看到边上的烤炉竟然在烤土豆,我不由十分激动,一路小跑去追弟弟表哥他们:“等一下,那边有……烤洋芋,哎,鹏儿,等一下。”
有一阵小风,我越着急,我的话好像被风刮跑了。
他们终于听见我在喊,看见我如此激动,忍不住笑起来。
“不是,我说你们吃不吃,我要多买几个。”我还是忍不住有点激动,故乡的土豆,我一直想吃来着。
而县城的街上并没有这样的烤箱卖烤土豆。
“你买两个行了。”弟弟说。
我跑回去,称了四个。
又跑回车边,看到我父母和我姑。
“我买到了烤洋芋了!”我高兴地让他们看我手里的袋子。
弟弟他们也从哪里溜达了一圈回来了。
我们掰开一人吃了些。
故乡的土豆,散发着清香,沙沙的,有入口即化的感觉,是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没啥形象了,几口就把半个土豆吃完了。
“好吃的要命啊,我还要去买几个。”我说。
“别买了,走吧,这还有,你吃就行了。”弟弟要把他手里的一块给我。
我不要。
“那我回家时,买几公斤生洋芋带上。”我依旧在土豆这件事情里。
家人们有几分惊讶地看着我。
“坐火车,还带洋芋?”
我受不了他们惊讶的眼光,只好收起这个想法。
坐上车,我回头看看扁都口,看看那片广阔的油菜,那片热闹的市场。
回味着烤土豆的清香,那是故乡的味道。
扁都口,注定是要来的,注定在这里吃到烤土豆的。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低下头偷偷擦拭,
过了会儿,我听到应旺哥给嫂子打电话:“饭做好了没有,我们往回走着呢,你给咱们再蒸一锅山药(土豆)。”
我有点怀疑应旺哥刚才看到我哭了。
表哥出声地笑起来:“这下你可以带点熟的。”
“不带,不带,我吃几个,不,吃一个就好了。”我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了。
后来,脖子有点酸, 才知刚刚睡着了一会儿。
有点可惜刚刚错过了一段风景,不过,故乡应是在梦中的。
(四)
车子停了,我一下车就踩到一只松子,原来,应旺哥家的门口有好几颗大松树呢。
走进院子,又被惊到,院子正中,长着一株不大的杏树,主干不多,枝条挺多,接满了红红的大杏子。果实太沉了,用十几根棒棒支撑着,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院子的打水泥地平时,没有给杏树留浇水的树坑。树的四周围被水泥封严了。不知咋回事。
杏子还特别甜。

在那个特别大的棚子下,嫂子和香姐在忙活着。我去帮忙,嫂子说都弄好了。
父亲在门前转悠时,发现野地里有艾蒿,他连根挖了三棵,用塑料袋包好,要带回新疆。他说,这里的艾比新疆的味道浓。
我和姑姑去摘了一些艾叶。应旺哥家有那么大的一片田野。
香姐叫我们回去吃饭,鸡肉已经炒好了,嫂子看我们到来了,把蒸好的饼子放进去,这道菜叫“鸡肉颠饼子”。
嫂子炒的鸡肉特别好吃。饼子里入了鸡肉的味,也特别香。
还有蒸的土豆,蘸着蒜泥别提有多好吃了。
应旺哥又张罗着烤了肉。
我们已吃不了了。
时间差不多,我们要走了,应旺哥给我们带了四箱酒,回去以后每家两瓶。
非要让拿,不拿不行。
又把我们送到火车站。
我们这次来给应旺哥添了很大的麻烦。
故乡的亲人,故乡的风景,故乡的美食,故乡的一切。
都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