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多，珊姐和路红都在，昭昭和妈妈一起进了茶馆。

“珊姐，我们来了。”昭昭和妈妈向正在清点账册的珊姐打招呼。

“哦！来了，你们快坐。”珊姐连忙放下账册和笔，从吧台后面走出来，招呼昭昭和昭妈在茶桌旁落座，路红麻利地泡了一壶茶端过来，给大家倒上。

“感谢昭昭妈妈能来帮忙哈！”珊姐边将茶递给昭昭妈妈和昭昭一边打量着茶桌对面的昭昭妈。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很瘦，女式短发整齐利落，黄而细的发丝黯淡无光，其中夹杂着不少白发，眼皮薄而干涩，皱纹细密地围着眼周，有的粗如沟壑，有的细如蚕丝，一笑起来，皱纹挤在一起，凹凸起伏，更加明显，她的眸子缺水似的，眼白明显发黄，少了点生气，脸上的皮肤细腻苍白，衬得两颊的斑点十分明显，鼻子挺俏秀气，显示着倔强，干涩的嘴唇包裹着龅牙，让人感到不好接近。磨难和颠沛使她营养不良，岁月的积累让她身上罩着一股无奈的从容。一件七成新的黑底暗花棉外套让她的皮肤更显苍白，好在脖子上围着玫瑰灰的围巾，给她苍白的皮肤蒙上点红晕。

昭昭看着珊姐，有点拘谨：“听路红说茶馆需要人手，我妈正好在家，最近想找点事情做，先来做做看。”

“好呀！我们真的很需要人。”珊姐笑着边说边给茶壶里添水。

“昭昭妈原来做过什么？年底很忙，我们这里的事情很多，会比较辛苦......。”珊姐看着昭妈说。

“我卖过东西，在餐馆里干过，点菜、洗洗涮涮都会，也当过保姆，给人家带过小孩，家务活都会做......。不怕辛苦，我什么事情都能干的！”昭昭妈有些急切而小心地说。

“一个月先按500元算，每天从早上10点到晚上10点上班，管饭，不管住，除了茶馆的事情，我家里偶尔需要您帮忙做点家务、接个孩子！您看行吗？”

“行！这些事我都能干！”昭昭妈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下来，她现在很需要一份收入来养活自己，更需要一份收入来撑起自己在女儿面前支离破碎的自尊。

“那您就先给我们帮一段时间的忙，要是觉得太累了，您要和我说哈！”珊姐笑着说。

“珊姐、路红，那就拜托了！”昭昭感激地望着路红和珊姐，给妈妈找到让人放心的工作是她最近最挂心的事，希望以后能继续吧！

昭昭走后，昭妈连忙站起来，她打量着茶馆里的茶桌茶凳、杯盘器具，向路红要了围裙，就开始清洁室内环境，涮洗茶具、清理院子、给花浇水......，麻利有序，一直忙到吃饭，才肯停歇。珊姐看在眼里，放心不少，看来昭妈还是很能干的。

大家一起吃饭时，昭妈有些拘谨，她不太好意思夹菜，珊姐就夹了菜放在她碗里。

“明天你先去做个体检，我们做餐饮的，从业人员需要体检合格的证明！”珊姐边吃边说：

“等体检报告出来了，再来上班。”

“嗯！......那我今天还是先回去。”昭妈停下筷子，有点尴尬地看着珊姐。

“没事，今天就这样吧！听路红说你身体还不错！”珊姐连忙解释。

“对，今天先留下来吧，明天去检查了就行了！”路红也说。

......

吃完午饭，昭妈抢着把餐具拿到洗碗池清洗，似乎要用干更多的活来化解今天的尴尬，也想向珊姐证实自己确实什么都能干。

冬日的午后，茶馆里没有客人，珊姐回到里院午休，阿明和晓晓中午不回来，都在学校和幼儿园，茶馆里静悄悄的，只有小鸟在树上偶尔叽喳地唱上几句。洗涮完毕，路红和昭昭妈也坐下来歇会儿，两个人坐到院子里的茶座上，阳光暖洋洋地晒在身上，路红的手脚都热了起来，她的背上出了点汗，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

“姑娘，不能脱衣服，还是穿上吧，别着凉！”昭昭妈看到路红脱衣服，连忙提醒。

“太阳晒得我出汗，脱了衣服才舒服！”路红说。

“小姑娘，就是这么不在意身体，平时不注意，以后要吃苦的。”昭昭妈苦口婆心，就像对自己的女儿那样。

路红有些感动，在昭昭妈妈离开昭昭二十几年后，她对昭昭妈妈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小时候她觉得昭昭妈很爱昭昭，可二十几年后的现在，无论她怎样宽慰昭昭体谅妈妈的不易，但在她的心里，昭昭妈妈确实是狠心的，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母亲二十几年都不看望、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呢？劝别人的时候很容易，要是她自己换成昭昭的处境，也不会比昭昭做得更好。

因为心里的芥蒂，她对昭昭妈有点客气和疏离，但是，昭妈确实是在关心她。

“昭妈妈，最近过得还好吗？”路红试探着问。

“挺好的，谢谢你给我介绍工作！”昭妈真诚地说。

“没事，我和昭昭是好朋友，帮忙也是应该的......。您还住在昭昭家吗？”路红问。

“搬出来了，现在住在租的房子里。......”昭昭妈有些黯淡地说。

“听说您们一起住，有矛盾是吧？”

“昭昭老公不愿意我和他们一起住，一定要昭昭花钱在外面找房子，租房子很贵的。”昭妈无奈地说。

“我不愿意让昭昭多花钱！”

妈妈有点忿忿，“挣钱不容易，没钱有多难啊！”

“是啊！”路红也跟着感叹，看来昭昭妈还是心疼昭昭的。

“您离开津江都二十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我走的时候，你们还都小呢，......现在，你们都是大姑娘了！”昭昭妈也有些感叹。

“姨，问您一下，这么多年您怎么就没回来看看昭昭呢？”路红问，她太想知道了，她也知道，以昭昭的性格，是绝不会问妈妈这个问题的，她宁可自己心里委屈，只要妈妈不提，她就会任由这个委屈埋在心底，一遍遍没完没了地伤自己，也让母女间的隔阂无法消融。

“我啊！......后悔啊！......”昭昭妈右手使劲抠着左手的食指，好像食指的指甲上有什么让她难受的东西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