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多次梦到飞翔。说飞翔其实没有翅膀,而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双脚离开地面飘起来了。漂上或者飘下,轻得像风。
这种梦做得很舒服,醒来看什么都觉得好看。
到了初中还时常飞一下,上到高中基本就不飞了。
高中时期的梦,印象深的基本都跟考试有关。经常梦见考试要结束了还有很多题没做,急啊,急醒了。醒来心里叹口气,该刷牙刷牙,该洗脸洗脸。
我没考上大学,高考后进了技校。在技校里学了两年服装工程学,包括设计打版裁剪和成衣制作。
读到第二年春天,学校搞学生作品展,家长们来参观。我的两幅时装效果图和两件成衣作品入展了,一件旗袍,一件大衣。
我妈来看展的时候老师在旁边夸了我好些话,说我心灵手巧、做的活儿多精细,我妈听了问我:“那你会做西装了吗?”
我妈好像一直就是这样,别人夸我她从不搭腔,就跟没听见一样,然后会问我一个我还不会做的事儿,弄得我直接就灰了。
这之后做的一个梦印象深刻,梦中我好像病了,苍白瘦弱,衣衫单薄。蓬着头发,靠坐在床头,腰以下盖着一条薄被。梦里的季节是深秋,外面呼呼刮着大风。
忽然门被“哗”地拽开,一个老婆子探进半个身子,劈头盖脸地冲我咆哮。
我恐惧又委屈,硬着头皮忍着听她。那老婆子其实也不老,就是很干枯,头发白多黑少。
快毕业了,我已经做过很多套西装和大衣了。
五一来到之前,我妈买了一块儿舍維呢纯毛面料,让我给她做套西服。我买来马尾衬、领衬和真丝里子,买了扣子,完全按学校教的,量体裁衣推归拔烫,一周内做完了。我妈穿上,对着镜子来回照,最后摸摸头发,说得把头发弄弄。
我这才发现梦中的老婆子的发型跟我妈很像,只是我妈的头发没那么乱、没那么白。
我妈试穿之后脱下来规规整整拿衣架挂了,肩上搭一条新毛巾,还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两粒卫生球,一边一粒,放进西装上衣口袋。
接下来不记得是哪天,我妈穿了西装去单位,回来问我做套一样的要收多少钱。她说玲玲她妈也有一块舍維呢的料子,一直放着没找裁缝师傅做。
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裁缝师傅了。而我的同学,正在女大学生宿舍里看书。
打开玲玲妈的料子,里面裹着一张信纸,抬头是“紅紅好,我是曾阿姨,还记得我吗?”
就像给我妈做那套衣服一样,玲玲妈这套也是一周完工。
我妈笑着说玲玲妈在厂里到处跟人说“红红的手艺啊,你看看你看看。”
那段时间我做了好些活儿,除了买辅料需要收点儿钱,手工费一律都没收。但重温过一次飞的梦,梦里我是小时候的模样,放学了,在回家的路上,越走越轻……
老婆子咆哮的梦做过以后,我的性格变得比较沉静,不太喜欢跟别人玩儿,也不轻易冲人生气,因为不想成为梦里那个老婆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