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征文开始,便准备要写,关于冬天,关于大年,脑子里闪现很多东西,几次下笔,几次中途而辍,不是有多么忙,是总觉笔不达意。
刚发现今天是征文截止日,还有一个小时,赶紧打开链接,哈哈,但愿来得及。
我想回忆儿时年节的乡村娱乐,想写写老家过年时红红火火的旺火,还有我们姐妹们一根扁担爬坡抬水灌满水缸时的欢喜,写自己一年喂两只肥猪换来妈妈做的一床棉被......
记忆里太多故事,却琐碎的捡不起来。
我们那个村在半山腰,村民吃水必须到对面山下的水井取水,过年有讲究,每家要存满水缸,到初五以后才能再去挑水,我们家没有男劳力,爸爸在世因腿伤不能重活,就准备了一根扁担,中间粗两头稍细,特制一根铁钩固定在中间,专门用于两人抬东西用,我们家五个女孩,一根扁担抬水送粪收庄稼,四季穿梭在村里的沟沟坎坎,过年时节,要灌满家里一大一小两个水缸,大水缸直径一米左右,高一米四五的样子,得二三十桶水才能灌满,一到过年,用水特别多,抬水就成为一件艰巨的工作,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两个女孩一桶一桶抬水爬一道坡,走一段相对平坦的山路,再下坡再爬坡才能到家,一桶水俩人抬也不是多么辛苦,就是总得一只手去扶住扁担,寒风中常常冻的通红生疼,为了赶紧回家去暖一下手,烤一下火,脚底下从不懈怠,上坡下坡呼呼生风,一回家放下水桶就火速爬上火炕,把通红麻木的手塞进被褥底下,一股温暖从指尖传遍全身,然后像重新获得能量一样,再次奔向山对面的水井,
至今都记得土炕上被褥下那独特的温暖。山村的烟囱里有年的味道,村对面的山底下,水井里有凛冽的冰。村里窑顶上有玩耍的同伴,而那灌满的水缸,盛着我们的欢喜。
年的来到,意味着崭新的一切,一年的辛苦,到年关总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但因家里孩子多,妈妈的年却更是操劳,吃的穿的都得一人操办,妈妈手巧,裁缝手艺很好,过年时,村里大妈大婶便常常上门,请妈妈帮着裁剪缝纫,妈妈有求必应,不管多忙都得应承下来,都是手工活,费力费眼,白天干不完,晚上加班熬夜,常常一觉醒来,妈妈还在灯下穿针引线,这种情形一直得到大年三十,等到大年初一,所有人都穿戴一新,走村串户,眉里眼里都是喜气,妈妈却终于可以盖上被子好好睡觉了,大年初一,不能针线,成了妈妈的休息日。
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家里养了两条猪,妈妈为了激励我打猪草,给我许诺,过年给我做一条新被子,我每天打猪草喂猪,年关卖了多少钱也不记得了,年三十早把被子的事忘的干净,早上醒来,发现身上真有一床红色的新被子,原来妈妈半夜突然想起,给我换了新被子,因为当地习俗,孩子十二岁本命年,是一轮圆满,必须着红色,而被子是正好家里需要添置,妈妈就顺便给我一个承诺,我也就大年盖了那么几次,以后新被成了待客才用了。而我因为这床红被子暗自高兴了好久。
小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家,春种夏收,日出日落,顺时应季,僻静而祥和,平时少有娱乐,只有大年时节,才会放下一年的劳作,让身心彻底的休憩,村民的娱乐活动,名曰耍棋,我后来在其他地方一直没有听说过这种游戏,而我们也因为各自长大远走,很少有机会再能在一起,耍棋便逐渐淡出以至快要遗忘。
耍棋一般四个人玩,工具就是现在普通的象棋,只是个头稍大了一些,以单手握四粒棋子舒服为好,棋子刻字线条鲜明深刻,分红黑两色,三十二粒,士相车马炮红黑各一对,红兵黑卒各五粒,黑将红帅各一。
以将一士二依次下排定点数,摞棋翻棋以大小点定揭棋顺序,我现在依然清楚记得歌诀,一自手二出一三对面四到后,五六七八如是而推,各揭得八粒棋子,以同色配对,红大于黑,点小打点大,单打单,对打对,红炮黑炮可以特殊组合,只能红帅黑将组合才能打得过,黑卒红兵一旦组合同色三个五个,只能红打黑,很少遇到敌手。
四个人拿上棋子开始游戏,以得棋多少定胜负,单出四粒一轮,对出八粒两摞,最大者赢,打不过垫棋,两摞为够本,一旦有人得五摞即为拧棋,需要其他三家都上供,当时的本钱就是每人二十粒棒子粒,一粒棒子一摞棋。
四个人玩,周围就有四五个人看,棋子乒乓声,棋人斗闹声,赢了输了,错了对了,土炕上相对而坐,膝盖下压着金黄的棒子粒,院子里有下蛋母鸡咯咯哒,不远处有谁家孩子扯着嗓子喊妈,等烟囱里飘出饭香,大家才数着棒子粒,论着胜负,带着欣喜和不甘各自回家。
妈妈最喜这种游戏,每年年节难得休闲,妈妈总能尽兴玩上几次,家里一盘棋子已经把玩的光滑锃亮,有时我们姊妹几个和妈妈玩起来就会玩到半夜,棒子粒输没了会懊恼,赢一堆就开心的像发了大财。
很久很久没有再耍过棋了,妈妈现在腰不好,不能久坐,但脑子清楚,如何出棋,怎样判断对手棋子,妈妈自有一套。
今年过年得和妈妈耍一次棋,让妈妈赢一堆的棒子粒。
说起过年,一定得说旺火,老家地处偏僻,却也得了地利,地下有丰富的煤炭资源,小时候对黑煤的概念就和土疙瘩一样,随处可见,家家户户屋里屋外堆成小山,大概因为煤多,家乡过年有烧旺火的习俗。
旺火大概起源于先民祭祀祈福,在院子中间,用整齐的木柴搭起一个支架,把煤块做一些修整,错落有致搭建起来,成为一个圆锥状,等年三十零点就开始点燃旺火,这是男人的工作,我们家唯一的男孩弟弟年纪虽最小,每年垒旺火燃旺火,便义不容辞,垒旺火得一个整下午时光,一不小心就会坍塌重来,点旺火更费力一些,把木柴点燃简单,把煤块点着得费一把力气,一定得用力扇风才行,家家户户都有那种手编的排子,用于放馒头饺子之类,这个时候就用来扇风,弟弟拿着一个大排子,撅着屁股使劲扇风的样子一直刻在我的记忆里,
爸爸弟兄三个,二叔家男孩多,我家和三叔家都是一个男孩,年龄相当,平时不少斗嘴打架,这个时候点旺火就暗自较劲,看谁着的快烧的旺,弟弟没有帮手,力气又小,就心里着急,总是呼哧呼哧扇两下就急慌慌跑到院边看看另外两个的进度,看一眼又哧溜回来继续扇风,扇几下又蹦过去瞄一眼,嘴里还不住嘀咕,等等我等等我,隔壁的堂弟有时看他太慢,就主动跑过来帮弟弟扇几下,每年三家人三堆旺火,几个男孩子围着旺火转圈,使足力气扇风,一大家子忙里偷闲笑看他们热闹,等通红的火苗映红了小院,鞭炮声响起。爷爷便在堂屋,请出祖先牌位,虔诚上香,男孩子们依次跪拜。红彤彤的旺火映着红彤彤的对联窗花,夹杂着鞭炮声笑闹声,年就真的来了。
新的一年,新的希望,似乎就在那香火的亮光中闪烁,在那旺火的火苗里升腾。
老家的年,记忆中的那些日子那些事,简单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