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回老家呆了四天。父亲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劈柴,吃过饭后洗把脸就去小卖部打麻将,打到四点多回来。每天的生活大致相同。
“今年少种点,够吃就行了。”
“本来也不多,现在机子翻地,方便。”
我没再提去年种的玉米都晒死了。父子之间不需要说话的,再说一句都多余。除了血缘上的连结,情感与思想上我们毫无交流。劳动了一辈子,怎么能停下来。庄稼种下去,等待发芽破土而出,夏日里除草、祈雨,期望有个好收成。秋收之后马上入冬,伴随着庄稼的一生,父亲终于熬过了这一年。我也渴望这样的生活,有一块地,年年种下去。每年种下,总是有收获的。比我整日种下虚无,结出虚无的虚无要实际。
种地并不是一种享受。
给母亲上坟前一晚,我和朋友出去吃饭,十点多回到村里。进屋,父亲坐在炕上,正和女人说话,他说了我的名字,说我回来了。我对男女之事打小迟钝,或者说我感觉到了,第一时间会躲避开。我没有看父亲,但我能感觉到他也没有看我,我能知道那种笑容是女人给予的笑,这在父亲过去的脸上很少见的,有点诡异,又很想笑。
前天小姑发来视频,我没接着,第二天忘了,夜里她又发视频我才想起。她说自己回到了西安。我说五一也可能下来。闲聊了一会,我没有话说了。我想她肯定是有什么事。没有事,小姑从来不闲聊的。我等她说。
“原来你爸看你早点结婚,现在你一时也不会结婚,他马上也快六十了,做饭愁了,想要找个伴了,担心你不同意——”
我想到很多事情,这些事情连起来,我才感觉到现在知道的事情很久之前已经发生了。
“昂。”
我说这个字时,觉得世界蛮恶心的。
小姑又陈述了父亲看上的那个女人的情况,脾气很好,儿女都愿意她跟父亲生活。我想起父亲很久没来这个院子了。他是需要新生的,就像庄稼一样,每年种下希望。他和母亲一起确实是不幸的,他也渴望有人爱护。
“这是他自己的事,他同意就好了。”
我不是为他活着,他也不是为我活着。这一刻我感觉和父亲的好多东西都剪断了,他轻松,我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