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阿格里真托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我们预定的酒店在海边的村庄里,是那种谷歌地图都无法准确标记的地址,需要人下车挨家挨户趴门口确认。在一个凹字形的角落里,我找到了这家民宿酒店,店主是一个微胖的中年意大利男人,带着羞涩的热情,精心修葺的宽大院落抵消了我们迷路的恼怒。谈话间知晓整个庄园都是他自己亲手修建的,面朝大海的二层楼房,前后院落也种满了地中海特有的植物:棕榈树,仙人掌……我只认得这两种,其他的果树也有的,比如柠檬树和橄榄树。后者算是地中海地区每户人家的必栽树种,甚至传了几代人,很多年老的橄榄树,树根已经交织在一起,粗壮的筋脉臌胀,矮矮的,像盘旋的龙;枝叶几乎覆盖了半个院子。也许是因为看多了古典油画的缘由,橄榄树总是给我一种厚重的时间感,和古朴的气息。仿佛整个欧洲的繁荣兴衰,都刻在了它褐色的皮肤上。
房东好心的把我们安置到阳台临海的房间,时间已经傍晚,粉红色的海平面,寂静无声,净显荒凉。安顿好后,我们来到了海边,这里的海滩一片繁华后的破败。红砖砌的台阶已经塌陷,塑料瓶等垃圾塞在缝隙里,远处杂草从中几个白色的冲水间,隐约可以屋顶上的蓝白条,油漆斑驳。这是一片被人类遗弃的海岸线。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在海边,车头对着大海,里面坐着的男人孤独地玩着手机,幽幽的光照亮他呆滞的面孔。在回去的路上,我用手机拍下这一场景,男人把车灯打开照亮前方无尽的幽暗,一种安然的神伤,环绕着我们:我,女朋友,和那个车内的陌生男人。我们曾以为他是危险的,而他应该也曾以为我们是唐突的。所有的情绪和怀疑都在他点亮车灯,两道光束射入大海的瞬间,被释然了。这或许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按照老套说法,我更喜欢看成一个玩笑,独自一人开给自己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