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风

2025-06-15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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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父亲

转眼之间,父亲已经去世30年了。今年清明节上坟,旁边也都是当年他们一起辛苦劳作的朋友及队里的人。他们最后都葬在曾经耕耘的地头。田地已然难辨,唯有那座曾经经历风雨的小平房,虽然破败,至今还矗立在田野的废弃水井旁边。


父亲一生勤劳。爷爷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及其缺乏父爱。他上面有个老哥和姐姐。关中“老哥比父”,姐弟俩一起抬水,受尽苦难。奶奶没有啥话语权,也是勤勤恳恳喂猪做饭。父亲和母亲是家里的主要劳力。


父亲中等身材,小平头,晒成褐色的皮肤,他很早就白了头发,开始是一撮,后来就全部变成灰白。分家时候,父亲只分到了一把铁锨和一副门板。只好租住在村里的一户王姓人家。我就出生在这家。因为一次口角,父亲赌气又换了一家租住。这时候我已经依稀有了记忆。


我们自己的家在邻村的一个边角,紧邻另外一个村,隔壁是个车马大店,后来变为牲口集市。父亲初中毕业后在队里做了会计,后来做到大队会计。


父亲除了队里记账算账以外,耕种我们家的责任田。父亲种地一丝不苟,要上足底肥浇透水,捡干净地里的砖头瓦片。除草也绝不会落在别人后面。我身体弱些,基本上大活重活都是父母和哥哥冲在前面,我干的少,也都是些轻松活。记忆中,收的麦子转场,我牵着驴子,还把车给拉侧翻了。我同父亲一起干过的活是一起在公路上碾青豆,忙活了大半天,借助来往的汽车,把青豆打出来装了一大口袋。


联产承包时候,我家分到一斗半大牛犊,养了一年后卖了。换了一头带着小驴的母驴。这样减轻了许多体力。比如给地里拉粪肥、运粮食等。同时,父母亲继承了家里的传统,养了很多猪。他每天都要去定点的食堂拉剩饭菜,回来用清水过一遍才搅拌到猪食里。多少年如一日,风雨无阻。同时,他还要拉酒厂的酒糟,醋厂的玉米渣作为猪的辅食。养猪成了我们家最主要的副业,最盛时,我家每年有十几头猪出槽。我上大学的学费也是父母养猪所得。我记得在他们与我的书信中还有提及。


父亲的辛苦在打土坯。关中人叫打“胡基”。以前砖比较贵,关中盖房都是以砖做基础了框架,垒墙盘炕都会用到胡基。我们家后院是大荔县的老城墙,那都是上好的黄色夯土,还能看到以前的一层层圆圆的夯窝。父亲把土开采出来,又从两百米外担来咸水,把土泼湿。他有姨夫送来的一整套打胡基的家具。平整的石头、长方形的枣木模子、带着圆圆石头的夯柱子。父亲用手撒一撮碳灰,用铁锨加两三下湿土,飞身上去,柱石上下翻飞,他脚下左右腾挪,最后用脚跟踢开锁扣,把一方棱角分明的胡基整齐地码在一起。胡基晾晒干了就可以卖了。我还记得当时趁着夜晚给县法院送胡基的场景,因为那时候还有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影响。而这些辛苦换来的是家里的油盐酱醋茶和父亲喜欢抽的最便宜的“羊群烟”。他偶尔也抽水烟,戴白水产的水晶石眼镜。前者我收藏了,后者在他去世前被人借去说弄丢了。我在重庆上学时候,还买了橡胶“眼镜套”给他,缓解石头眼镜对鼻子的压力。


父亲一生节俭。他经常领着我们捡拾工地或者别家拆房的旧砖。我们家38米长的隔墙就是父亲和哥哥用多种砖头垒成,一直到十二年前弟弟翻盖房屋。父亲很少浪费东西。家里的水泥地、砖地都是他和哥哥做的。包括捡拾打基础的“碳锋刺”。

母亲曾经给我讲起,父亲为了省钱。和两个堂兄去旁边的澄城县用架子车拉煤。在上坡的时候,被人偷去了搭在车上的灯草绒裤子。那个距离有七十多公里,往返一百多公里。


父亲一生喜欢影视戏曲。父亲领着我们在大荔师范学校、汽车站等单位看过很多经典的电影电视剧,比如《牧马人》《红牡丹》《蹉跎岁月》《夜幕下的哈尔滨》等,还有很多《流浪者》《卖花姑娘》《追捕》《桥》等外国电影。他还在家里给我们放过队里的戏曲唱片,比如歌剧《洪湖赤卫队》、秦腔《三世仇》等。我们在地里干活,他也带着红灯牌的收音机听戏曲或者评书。我们也在他的带领下去看马戏团的表演。唯一不让我们看的是香港电影《画皮》,因为那是当时的恐怖片。



家里的凳子、马扎都是自己动手修理或制作。门窗油漆也是自己弄。春节,我还在哥哥家里见到那几个用传送带做的靠背马扎,让人无比亲切。家里的自行车是最常用的交通工具。父亲经常拿到巷道他朋友那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


父亲一生善良。他与村里的老年人成了忘年交。他经常帮助老人挑水。即便是遇到路上的坑或者砖头,他也会主动找材料填平,让砖头回归到垃圾堆里。他又是各家各户婚丧嫁娶的账房先生。他脾气温和,在村里口碑很好。我记得有次喉咙发炎,他领着我去找一位姓岳的老红军,银针扎过,再喷了冰硼散就好了。老人家没有收我们一分钱。亲戚朋友来往,他从来没有让对方吃过亏。我记得结婚时候,镇里发结婚证的人对他也大家赞赏,连连叹息。母亲至今,经常谈起父亲帮助过的人和做过的善事与好事。


父亲还是一个多面手。他当过小学的负责人,我不记得了,只是知道我小学二年的班主任是他介绍进校的。他当过村里基建队的队长,我在他们在剧院施工时候,趴在戏台子底下看碗碗腔《金琬钗》、秦腔《三滴血》等戏曲。至今让我有这个爱好。他还在春节的游行队伍里踩高跷,男扮女装的是《三打白骨精》里面的“白骨精”。父亲是幽默的人,他在田间地头与乡亲们开过不少玩笑。


父亲去世很早,他的音容笑貌只留在我们这些至亲人的记忆力,后辈儿孙大多没有一点点印象。时光难以倒流,只怕忘却了那段与父亲一同度过的岁月,在父亲节里用文字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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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季风   2025-06-16 11:30:11

    我给你介绍大荔

  • 释处默   2025-06-16 09:06:51

    和我父亲很相似,我父亲也离开人世13年了。总是不平,为何好人不长命。大荔是我很耳熟的地名,虽然从没去过。我父亲的舅家就是大荔的。我姐姐哥哥都被奶奶带着去过。我小,没有去过。大荔至今还有我父亲五个老表。我哥大概能联系上,我都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

  • 樱子   2025-06-15 23:35:08

    吃苦耐劳,幽默豁达,诚信待人,是父辈们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