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晚看了杨德昌导演的《一一》4K修复版,在巴黎10区的Le Louxor 电影院,这座在废墟中重生的电影院因其埃及装饰艺术风格而得名,在新浪潮运动盛行的时候,它其实一直置身事外,专心做商业片放映,杂技表演和实事新闻播报等。终于新浪潮的浪花越卷越高,Le Louxor 电影院被淹没在了时代的巨浪中,成了一家夜总会,夜夜笙歌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对于这样一个异域风格的老建筑,不出几年,就成了当时巴黎众多废墟中的一个。时间越过千年之喜,Le Louxor被巴黎市政府买下,十年的重生,现在已经是巴黎艺术电影院最活跃的院线之一。它的标志就是古埃及象征重生的金色ankh(甲虫),冥冥中所有的剧情都已经写好:它的繁荣,堕落和重生。我坐在地下一层的二号厅里,看着《一一》的片头显现,是竖着排版的,英文名字是:“A One and a Two”,杨德昌在英文名中把这个谜语展开了:竖着写的一一,是二还是两个一一? 如果二是两个一的叠加,那么下面的一重复上面的一,为什么是相加?难道不应该还是一嘛,它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怎么就能成为二……..
台北这样一座重生后的城市,正经历它的繁荣,在混凝土钢架立交桥下,年轻的情侣玩弄爱的拉扯游戏,像立交桥上的车,一侧右行,一侧左行,中间的隔离带,禁止交叉。 洋洋躲在放映厅,回头看到抓他的学姐,被门锁挂起的裙子,白色的内裤;在关于世界起源的影像前,学姐的剪影是洋洋跳进游泳池里寻找的氧气。三十年前无法兑现的承诺,三十年后仍然无法兑现,不论是在台北的小巷,还是在日本的寺庙。立交桥上的车仍然是左侧和右侧,无论你开的多快,多远:你在左,我在右,擦肩而过已经耗费了一生的激情。 终究,电影里的爱情始于浪漫的想象,溃烂于门口血泊中的尸体。 妈妈在黑夜中哭泣,她的人生明码标价每天24小时,昏迷中的外婆只听到了两三分钟的陈述,日子就枯萎了。她不能不哭,还不能歇斯底里,只能抽泣,一声又一声,和她的日子一样无聊。妈妈去了寺庙寻找救赎,两个孩子一个爸爸一个昏迷的外婆的生活被抽出一块空隙,所有都开始抓住这机会大口呼吸:洋洋爱上了学姐,敏敏爱上了邻居的玩具,爸爸穿越了时空。只有外婆置身事外。 事实证明,也只有死亡才能让你置身事外。 洋洋和学姐的故事是爸爸的翻版,敏敏的爱情只是一场悲剧的推进剂,爸爸回来了,一身空,只剩下一个躯壳。
外婆死了。妈妈苦笑着回来了。公司再次陷入危机。小舅子意外捡块古玉翻了身,找回了自尊。“阿俊,回来吧!大家都共事这么年了,你还不信任我……“ 合伙人在外婆的葬礼上嚎哭过后,一脸“真诚“地劝阿俊。
“外婆,小外甥出生了,我拍了人们自己看不到的那一面,我也想告诉他们后脑勺的故事,但是我老了,当我看着小外甥,有一天,他也会对他的外婆这样说:我们都老了。” 洋洋终于在外婆的遗像前讲了他的故事。
一一 是平行的两条,方向相反的立交桥,成为了二,还是一加一应该等于二,这是命理的规则还是自然的法则。你看的是一还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