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某日与Z闲谈,他说近来无心看书了。我道是从一个人所读的书中,便可窥见他思虑的轨迹。若是忽然看不进书,想必是眼前有别的事体更须直面。说来自己也渐觉记忆力不如从前,每每读完一本书,竟连书名也记不真切。此番出差,见新来的领导面试时总要问:“最近读什么书?”这问题颇有意思。我虽未与他交谈过,却也暗自思忖,若是问我,我又该如何作答呢?
譬如前些时候,我读了史铁生的那本书——便是自己去北京出差时逛了地坛后,深有所感,回来连夜读完的那本。然而那书名,我竟思索良久方才没想起,最后去查才知是《我与地坛》。有的人读书,必要用脑子去思索、理解、分析;我却只凭感觉,倘有许多与作者共鸣之处,便觉得这书动人。至于细节,多半是记不真了。甚至有些书,一读数年仍未读完,大约是未能与作者心意相通。
近来翻的是胡适的《人生有何意义》。读时颇觉有些消沉。人说四十不惑,而我却仍在困惑中辗转。胡适在四十多岁写的几本书,想来都是这一阶段的人生反思,值得一看。至少能叫我多几分触动,多几分警醒。
读书一事,原本各人有各人的读法。有的人寻的是知识,有的人寻的是道理,我大约寻的是一种印证——印证自己模糊感受到却未能明白说出的那些东西。当文字与内心的某种情绪相契合时,便觉得这书是好的;若是不能,纵是名著,也读不下去。
地坛我是去过多次了,史铁生笔下的那份苍凉与生机,我也曾站在柏树下感受过。然而此刻若要我说出个子丑寅卯,却又脑子空白。只记得那日的阳光极好,穿过古柏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时光的碎片。
而胡适先生谈人生意义,到底也说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来。他只教人怀疑,教人思考,教人自己去寻。大约人生的意义,本就存在于这不断的寻找之中,而非某个现成的答案。
书上说的,到底是他人的话;生活要过的,还是自己的日子。读书不过是在他人的思考中,激发自己的思考罢了。记不记得书名,原也不甚要紧;能不能在阅读中照见自己,或许才是关键。人到中年,困惑未必减少,反而愈发多了。但既然前人也是如此走来,后人亦将如此走去,倒也并不觉得孤单了。
只是下次若有人问起最近读什么书,我或许会想一想,再故作神秘的说“就不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