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看了一则消息,西安一个“捏蛋姐”,就因为早餐鸡蛋不让外带,冲冠一怒,一下子捏碎了二十颗煮鸡蛋,扔了一桌,扬长而去。没想到视频和图片被店家发到网上,一下子激起众怒,连扒家底带警察传唤,弄得全国闻名,丢了我们陕西人的脸。
关中的父老乡亲以“生冷蹭倔”闻名,外地人常说的“热水瓶”。但关中人勤劳朴实、勤俭节约、待人实诚却是有名的。尤其是我们这些出自农家的七零后,受过缺吃少穿的日子磨炼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糟蹋粮食的举动,何况那是最金贵的“鸡蛋”。
我们小时候,即便是生日,母亲才会煮个鸡蛋,算是给的特殊待遇,其他人没份。父母亲求人办事、探望病人、看望老人才会带十个鸡蛋,以表示隆重。
关中人把鸡蛋叫“鸡屁股银行”。最早用鸡蛋换居民的粮票,或者卖钱。这是农村人变现的最佳途径。最早的鸡仔,都是通过自家母鸡孵化。母鸡也很辛苦,静静地卧在那里,十几天,很少吃喝几次,等小鸡出壳,母鸡瘦了一圈。母鸡下蛋也很辛苦。以前为防鼠患,都是在檐口挂个竹笼,母鸡会自己飞上去下蛋。母鸡下蛋时候,脸涨得通红,下完蛋,还要骄傲地叫上几声,报告她没有糟蹋粮食。集市上,有位农村老汉卖鸡蛋,一个女人过来挑鸡蛋,说鸡蛋太小。老汉争辩道:“鸡蛋不小,母鸡下蛋不容易呢。不相信你跟俺到我家去看,我家的鸡屁股不烂都不要钱。”把女人羞臊的没法接下言。
荷包蛋是关中人接待贵客的最热情最方便的待客之礼。尤其是农村赶集,就有“女婿娃的油糕串串,丈母娘的鸡蛋罐罐。”一来一往,情谊都在其间了。还有一种美味的食品,就是鸡蛋糕了。我们邻居嫂子就是加工副食品起家的。她从在食品厂工作的公公那里传承了手艺。鸡蛋糕在烘炉里出来,散发着香甜的味道。如今,那种带有南瓜清香的鸡蛋糕仍然是市民的最爱。疫情期间,二宝过生日,爱人就在家里给他烤了一个大蛋糕,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
俺外公是解放前就在药铺当相公娃,解放后就在中医医院工作。他接济过弟弟的二儿子,也就是我的“黑皮”二舅。当时二舅家盖新房,外公买了要用的瓦给送去。外公生病时候,二舅偷偷去看外公,掏出来两鸡蛋。外公说:“我不吃你的鸡蛋,有股贼腥子气。”意思是说,你老婆念着我的好,也不会到如今你要偷偷独自一人来看我。
养鸡最怕鸡瘟,鸡屎倒还是其次。我记得严重时候,母亲把幸存的几只鸡关在我家后院城墙土挖的大窑洞里,才躲过一劫。
我第一次见到母鸡肚子里的“蛋山”,还是一只母鸡意外掉进水缸里淹死了。杀鸡的时候我看到那像一串葡萄一般的大小不一的“雏蛋”,原来就是这样成熟一个产一个。后来,想起那试管婴儿打针促进排卵,我想跟这像是一样的事。回想起来,那是我平生吃的最鲜美的鸡肉和鸡汤面。
农村联产承包之后,母亲集中养过很多鸡。在我家的炕头孵化小鸡的情景,就跟电影《隐入烟尘》中那个灯泡孵小鸡的情形一模一样。开始是在我家后院散养,后来有了那种专制的笼子,鸡们就失去了自由,只是吃食下蛋,蛋会顺着笼子上的网格滚下来,集中收取即可。
八十年代,我刚上初中吧。有一年暑假,我在二姨家度过,当时是奔着让教语文的二姨夫给我辅导。二姨因为是死了丈夫二嫁,唯一的儿子留在蓝田县农村,几年偶尔来看望她一次,搜刮些钱财就走了。二姨因而对我很疼爱。二姨攒了很多鸡蛋,收鸡蛋的来了,换成钱。二姨不仅给我零花钱,还给我做了一个钱袋子,就像旱烟袋那种,带着绳子可以收紧口的。七年前,元旦那场大雪后,二姨孤独地走了,那个儿子也没来,我只是在前一年的春节去探望她,谁能想到就这永别了。
在产蛋的旺季,鸡蛋很便宜。我记得父亲还给我们做过松花蛋。松花蛋很漂亮,很神奇,也很可口。现在,我工作的汉中市西乡县的松花蛋也是非常黄亮透明带松花的那种,已经成了当地的招牌名土特产。
我在富平挂职时候。帮扶的刘集镇十字村。贫困户张猛跟着嫂子在田地的大棚里养鸡。那养鸡的大棚跟玉米地连着,把鸡放到地里,鸡把杂草吃得一干二净。为了防止鸡们互相伤害,鸡都带着红色的塑料“眼镜”。我在那里还拍了一些照片,其中一张被选中放在渭南《百年陕西》照片系列里面了。还有另外一位女贫困户,她想贷款养鸡,她说养鸡很容易,效益也很好。只要没有大的病灾,稳赚不赔。我帮助她在保险公司经理那里申请了特殊的贷款资金,解决了她的大问题,至今感觉到很欣慰。
如今,各种禽蛋,各种做法尝遍,即便是那巨大的鸵鸟蛋也吃过。鸡蛋仍然是最营养的最好吸收的蛋白质。何况它还承载那么多难忘的故事,叫人怎能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