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一阵学习《念楼学短》中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卷七有一篇:北地葡萄最美.有客问.南中何以敌此.汪钝翁曰.橘柚秋黄.杨梅夏紫.此与千里莼丝.末下盐豉.春初早韭.秋末晚菘.同一风致.
这里面提到最好吃的春初早韭,秋末晚菘。这可都是北方农村最普遍的最廉价的美食。尤其这秋末晚菘,我后来才知道白菜有这么雅的一个名字。霜后摘取的白菜心,脆生生,略带一丝甜味。醋溜好吃,生吃更鲜。
我们家在大荔县城,农村户口,有几亩责任田。因为近城,田里有口水井。隔壁大叔要养一帮超生的孩子,他几乎啥都干过,木匠活,磨香油,做豆腐,最后还是觉得种菜好。他就在水井旁边盖了一间平房,当时我上中学。周末在田里干活,也帮他和泥盖房子。后来,我们也跟着他撒一些菠菜和葱,种一些韭菜、南瓜、白菜。
农谚说:“水浇萝卜尿浇葱,要吃白菜大粪拥。”说明水肥对于种菜的重要。有一年,我们家就种了二分地白菜,秋天的白菜要长到包起来很瓷实才采摘。一个个码到院子里摆整齐,再用干净的黄土盖上,保湿保鲜还防冻,吃一颗,刨一颗,很方便。
冬天,北方的农村主要的菜就是萝卜和白菜。我的嫂子家原来在白水的仓颉庙附近,因为交通不便和缺水。我哥当年背着菜去给她家送去,回来带些北边产的耐旱的豆类产品。
我最喜欢吃白菜做的菜团,也叫菜馍。主要是把白菜切成指头粗细,用少量面粉活在一起,团成一个个圆圆的菜团子,放在笼屉里面蒸熟。吃的时候,倒上开水,拌上葱花哨子,再放点油辣椒和醋,保证吃得热辣酸爽,肚子和身子都舒坦。还有一种吃法,白菜菜团放凉了,用刀切成薄片,再用酸辣的蒜水搅拌一下,就可以吃了。
父亲和种菜的大叔,还有其他几个相好的伙计。经常在一起喝酒,八零年前后,肉菜还很紧张,只有过年才有得吃。最开始就是油炸花生米、豆腐丝、红萝卜丝拌白菜心那三样必不可少的菜品,如果好,就加个炒鸡蛋而已。昏黄的灯光下,喝着我们大荔县酒厂的二曲酒,聊着新闻趣事,盘算着来年的计划,日子过得很慢,却滋润而悠长。
七年前,我在富平挂职扶贫。富平的九眼莲菜非常有名,“藕断丝不连”。也就是非常脆,炒着好吃,凉拌起来更佳。当年,老乡带着特产去北京看望习老,他最喜欢九眼莲菜。我们市粮食局的杨局长就是富平人,她夸赞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富平这莲菜脆的关键是土壤。这里产的白菜也是比其它地方的要脆甜许多。
如今的白菜,早已经没有了鲜香和脆甜,生吃的也不放心。放在家里,一不小心还会发生烧心霉烂的问题。对于我,忙于奔波,也很少再去花更多心思,去烧一两个白菜菜品。如今,秋冬来临,肉也有了,粉条也有了,各种调料也有了,就等着秋末晚菘上市,再去寻找那逝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