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院子被黑蚊子占领。月亮看见了,也毫无办法。她太温柔,毫无攻击性。黑蚊子喜欢爬在竹帘上面,等人进出时,伺机钻进屋里。今晚太平,只进来一只,早早被发现。它爬在窗帘上不高的地方休息,我的位置很好,抬手就能打死它。我停了几秒钟,它要是飞走,我们还可以多共度一些时光。它没有逃,它到死都觉得死于意外,这是命运。从容处理掉尸体,擦干净血,洗了手。
它被我谋杀了。杀死它后,我一时不知道做什么。透过天窗,看到映在对面楼上巨大的“东”的黑影。我盯着这个字举铁,不一会累了,打开昨天看的韩剧非法正义继续瞧,忘记几点上床的了。
梦里被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我的六条腿只有两条可以无力地挣扎。我第一次注意到我不是纯黑色,白点霉点遍布全身。这是两条来自地府的腿,阴森、怪诞。我猛地被惊醒,摸了下额头,汗是冰的,后心一阵凉,好像有针在刺。我翻动不了身体,被子压在身下,将我卷了起来。一阵恼怒,才挣脱出来。我慢慢平静下来,听从造梦人的话,闭上眼,接着作刚才的梦。
这不是一个真的梦。梦应该是睡熟以后作的。它现在类似有了一个梦的命题做梦。我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周。星期二语录日,单位开一周一次的思想会。点人头的时候,我没在。本打算批判我,可是电话打不通。有女同事住在大姑家附近,通知了她。大姑匆忙来到院门,敲门,没人应,央烦邻家男人翻墙进去开了大门。院里的几株花草已枯死,叶子落在地上,被风吹过,分散在各个角落。听说进去的时候,并没发现人,音响里响着靡靡之音...
被子是人形的。揭开被子,发现一件淡绿色的半袖睡衣,还有灰白色的冰丝内裤。我早已放弃挣扎,体力耗尽,饿晕过去。几次醒来,陷入更深的绝望。期间有同类过来救我,自称我的父母兄弟姐妹。
“不要拉我,我的腿快断了,给我留个全尸吧。”
它们长得一模一样,我知道怎么区分。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容貌焦虑。它们围在一起为我祈祷。我想我会安心走的。祈祷完,听自称父亲那个黑蚊子讲,要赶回去开会,不能陪我。那位母亲最伤心,说她今天有产卵三百的硬任务,不能继续陪我。其他人很沉默,悲伤的脸上有泄露迫不及待离开地想法。
“我一直以为你们自给自足,独自吃饱人血,到处溜达呢,溜达着就把人血吸了。”
大姑揭开被子一刹那,我飞到了衣柜上,叫了几声,没有反应。她呆了几秒钟,自言自语:这个孩去哪了?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在她的耳边飞,她听见了,不耐烦地拿手扇,我躲开,又靠近。她打在了自己脸上。
“爷爷忙了,你还来打搅!”
我得寸进尺,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停在她的脖子上,我好想吸一口血,可是我不能,她是我的亲人。我想过咬一口,她也不会认得我。她敏感到了,一巴掌过来,扫到了我的中腿,我在向下跌落中,重新起飞,逃到了窗户上。我惊魂未定,不敢再靠近大姑。大姑开门出去的时候,我跟着出去。我自由了,我在天上飞了几圈,看见了我每天转圈的体育场。有学生军在站方阵,一动不动,我趴在他们身上吸血,吸撑了才飞走。他们真的有钢铁般的意志。等到教官说可以休息了,他们追着我打,凶神恶煞般要将我碎尸万段。
我飞到天上,累了,停在树上,藏在阴影里。我很容易饿的,一天要吸很多人的血。每次吸血,对我来讲,真是生死考验。一个自称父亲的黑蚊子找我,说周二开会,我肚子大,这次的产卵任务是四百。我的头一阵疼。我想逃,他用中央广播员的口吻说:我们思想教育也已经覆盖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