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命题】梦
一
梦是什么？这大概算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了。从“周公解梦”到现在也有几千年了，还没有人说得清“梦”这个东西。梦到底算不算是个东西？这个只有在不清醒的时候才能觉察到的“东西”居然被人类当作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没有人见过“梦”，更不要说触碰、展示、重现、解构它了。人们却可以实实在在去讨论，用言语可以表达一个梦，甚至还能用梦来解释清醒的事情。难怪庄子有点糊涂了：到底是梦清醒，还是清醒清醒？到底是庄子梦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为庄子？
二
有一次梦里被好朋友欺负了，恨得不行，醒了之后发现是个梦。用清醒的头脑回忆了一下，朋友并没有做过对自己不好的事情，知道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但是恨意未消，好久没理这个朋友。
这能说明什么呢？是朋友暗地里背叛过我？还是他有了背叛我的想法？还是他将会背叛我？还是想老人家说的“梦都是相反的”？不得而知。还有一种说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是我以为他要背叛我？我潜意识到了他要背叛我的苗头？也不得而知。不过我也没有想过（思）类似的事情，就突如其来地做了这样一个始料不及的梦，搞得自己措手不及。
后来我也没有深究这件事，时间久了就不了了之，与朋友如故。
三
梦或许不是按顺序生成的，具有倒叙的功能，但却给人以顺序的印象。关于这个理论我有过两次经验。
十几年前，翩妈带着几个月的女儿去外地上班，一下子家里空荡荡地，很不习惯。那天午睡，我梦见一个哭诉的声音，无比哀婉。我想好好听听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就努力去辨识。当声音越来越清晰时，我发现是窗外的鸟叫。当时我想，那鸟叫并不是持续的，只有在我听见的那一刻才听见，那么之前的哀婉哭诉又是什么声音呢？那个时候我就想有可能是在清醒的那一刻听见了鸟叫，再补述了前面的哀婉哭诉。但是不敢肯定。
前几天我在老家午睡，梦中有个不怀好意的蓝衣人站在我身后，总盯着我看，我想远离他却又逃不掉。猛地一转身发现蓝衣人就在我身后紧贴着我后背，一惊之下醒了，眼睛的余光瞥见枕头边一件蓝色的床单。叠整齐的刚晾干的蓝色床单放在枕头边上，但并不影响我睡觉，睡前也没有注意这件蓝色的布料。在睡着的梦中，眼睛能看到么？大概是看不到的。发现蓝色的布料是在惊醒之后，而梦里的蓝衣人很显然是看到蓝床单之后补述的结果。
梦是颠倒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颠倒，还真是难以言说。不过很早人们就知道，颠倒梦境，空间、时间、真假、善恶莫不颠倒。
四
二十年前，奶奶去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难以释怀。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经常梦见她，她经常是住在一间破旧的小房子里，和蔼可亲。我想跟她说点什么，或者帮她做点什么，感觉她真的在那里。直到梦醒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已经永远离开，悲伤不止。后来这样的梦做多了也就有了经验，梦见她的时候还会提醒自己，奶奶已经不在了。但在梦里没有用，太真实了，太清晰了，就说这次是真的，她就在那里，终于如愿了。直到梦醒。
这几年没再梦见她。不知道为什么。是不是三叔也不在了，她有了伴了，就不跟我托梦了？这个解释真的好人性化，其实经不起推敲。我姑姑很年轻就去世了，奶奶一直很想她，如果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团聚，她们应该早团聚了。那么问题可能在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了，我从那个依赖奶奶的心理走出来了。
几年前我问三叔，什么时候感觉自己老了？他说过了五十。那时候我已经奔五了，但觉得自己还能年轻，完全没有老的意思。这些年我试试观察自己，看是否能察觉到老的迹象，看自己是如何走进老的心理的。到今天，也快五十了，还没有明显的迹象。人一生大概会生活在几个不同的心理状态下，每个心理状态其实都是一个几乎完全不同的人。那个梦见奶奶的我已经死去，陪着老人家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而未来的我也将不是现在的我。谁知道呢？！
五
三叔去世也快三年了，我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有段时间我特别想要梦见他，就刻意去梦见他，好像真的成功了一次。但是我没有当成自己梦见他。这个事情真的很难说清。那次我梦见和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路过教学楼，说等一个上课的女同事，马上就要下课了。正等着，我看见一个男老师从教室出来，和学生一起出门，那分明就是三叔。梦里的角色设定他是一位老师。但他一辈子也没有和老师有过瓜葛，除了他侄子是个老师之外。我跟同事说，等我一下，我叫一下我叔叔去。就冲他跑过去，而他却消失在人群里。
我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了一个梦。
老刘跟我讲过，他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在学校上学。晚上准备玩一会儿电脑游戏，打开电脑发现屏幕上分明是自己奶奶的形象。心里有些不自在，就关了电脑睡觉去了。那时候还没有普及手机，到第二天一早家里打来电话说，奶奶去世了。
三叔去世的前夜我就守在床前，翩妈和女儿在家睡觉。翩妈说刚睡下就听见三叔在叫她，便醒了，如此三次。她于是打电话问我情况，那时候三叔一直昏迷在窗上，喘着粗气。她说可能是灵魂离开的时候，发现她不在身边，特地去告别了。
梦也常常被人们和灵魂联系起来，说死去的亲人会托梦给在世的亲人。我爷爷去世之后，二叔舍不得买烧纸，经常拿用过的作业本去烧。他肯定想着有点烟火气就行了，难道还真有纸钱这么回事儿？有一次，他梦见老爸向她抱怨，说他给的钱是假的，不能花。这可把二叔吓了一跳，以后再也不敢烧作业本了。
五
梦就是这样一个说不清楚的东西，却又牵挂着许许多多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