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先写小说的冲动是确信我能够在词语中“看到”某些话题和主题,探索以前从未描写的一个生活层面,成为第一个用词语把人民经历的感情、思想和境况表达出来的人。
超越自我的限制,将一切人和一切物感知为一个伟大的整体,设想尽可能多的人生,观看尽可能多的事物:小说家以这种方式接近于中国古代的画家,他们登上山顶,为的是捕捉广袤山川的诗意。
小说带来的挑战和极大乐趣并不发生在我们根据主人公的行为推测其性格之时,而发生在我们至少以灵魂的一部分设想他之时——以这种方式,即使只是暂时地解脱自我,成为另一个人,并且哪怕只是一度通过别人的眼睛观看世界。
小说艺术最显著的方面是它以主人公们感知世界的方式连同他们所有的感知,将世界呈现给我们。
我们所谓的情节即故事里的事件的前后相继只是一条线索,用以联系我们希望讲述和传达的节点。这个线索并不代表小说的材料或内容——即小说本身。它显示了数以千计的小节点贯穿文本的分布。叙述单位、主题、形态、分支情节、微型故事、诗意时刻、个人的体验、点滴的信息,这些就是大大小小的能量圈,催促并鼓励我们写作小说。纳博科夫称这些最重要的、最难忘的节点为“神经末梢”,是它们构造了一本书。
我们借助小说,理解以前不被重视的生活小节,这意味着将它们浸透意义,置于历史语境和总体景观之中。只有带着我们生活和情感的零碎细节进入总体景观之中,我们才能获得理解的力量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