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 5 月的一个下午,在学校二楼挨近体育馆的教室,我坐在一米八的黄色草编屏风后,伴随着前面同事和学生的上课声,打开了电脑。
那天是我移居香港 29 周年纪念日,我用了一个下午敲打键盘。那篇文章记录了小部分一家人的集体回忆,我做了小范围分享。大姐和二姐边看边哭,我也泪流满面。
作为新移民,来港的头几年生活实在艰辛。对于往事,家人不愿回忆,也很少谈起。尽管很多细节我已记不太清,但是即兴书写让我记录了一小段历史,还有陪我走过阴暗岁月的爱着我的人。云烟消散,真情永在。
有位徐州的老师看完说:“我想建议你多写一写,不仅是写家庭里边的故事,还可以写一些你和学生之间的互动、一些趣事......我特别想看到你更多的文字。”
她的话触动了我,其实我曾经也是有记录习惯的,小学时便开始写日记了。每次写完,都会把日记本放在大屋组合柜的一个抽屉里。
初一那年,日记本和我一起乘坐绿皮火车,经广州、深圳来到香港。我们的新家不到十平方米,厨房和卫生间要与另外三个家庭共用。那个时候没有“隐私”这个词,但是我知道日记本是不安全的。
某天上学,走进校门的前一刻,我迅速从书包掏出日记本扔进垃圾桶。它从一个长方形的大口斜着身体来到另一个世界。咚的一声,日记本碰到垃圾,也成了它们的一份子。我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保护了个人隐私。同时,宝贵的记录也被我一手埋进了臭气熏天的堆填区。
整个中学阶段,大部分时间我都没有再写日记。现在能找到最早的日记本是十八岁那年的。
中五(高二)时,我参加了香港中学会考,很幸运地留在原校升读预科(高三和高四)。但是,我的好友喆喆和Angel却转到了另一间中学。那年十二月,喆喆托Angel给我送来一个生日礼包,其中就有一个韩国制造的硬皮笔记本。
收到这么精美的日记本时,我非常感动,更突发奇想——我要开始写日记,记录我的历史。于是,我连续几个月,每天都写一页日记,直到把本子写完。有个朋友悄悄帮我整理了这本日记,并做了统计。我写了五万四千字。蓦然回首,在最美的年华,我为自己书写了历史。
上了大学,我搬进能看到一角海景的宿舍,挣脱了家庭的束缚。在中大恒生楼,最享受的是两件事。第一是晚上回到宿舍,舍友Patgi还没回来。我站在她那边的玻璃窗前,凝望近山与远海。华灯初上,吐露港公路的车辆都亮起了红灯,仿佛一条流动的长龙。万籁俱寂,在经历了数年的新移民生活后,我为我的心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大学生活如同过蜜月般美好。在那个大家还要去电脑室写作业的年代,我有了一个“伴侣”—— 一台二手IBM笔记本电脑。因此,每天沉迷上网。一早起床,便打开电脑的黑盖子,然后进入内联网检查电邮。当时的自己,内心是多么渴望与这个世界连结。
有一段时间,我把和朋友之间的几封电邮都打印下来,贴在日记本里。它们也成为了我的历史。然而,上了大学的我——一个曾经那么喜欢写作的人却甚少记录生活了。
听到徐州书法老师的一番鼓励,我重新振作,也多了写作的动力。看到重庆风铃老师的日课写作心得,我便参加了日课第四届写作马拉松。那是我来港第 30 年。我重新开始书写自己的历史。
记得学习使用摄像机的时候,老师特别强调拍摄要注意两件事:第一是开机之后先调一下白平衡,第二是记录声音。他说:“声音是最重要的。无论如何,都要把声音记录下来,其他的事后期剪辑都可以的。”
调试白平衡、记录声音,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过程啊!我已多年没有使用摄像机,但是这一年的时间里,我学习给忙碌的生活按下暂停键,让我的心思意念在电脑的屏幕上倾泻而下——平凡的、难忘的、温暖的、冷酷的、亲切的、不安的、喜悦的、尴尬的......那些发生在家庭和学校的大大小小的事,生活的感悟、心灵的战场......被日课这台摄像机拍了下来。
记性一天不如一天。如果没有记录,就真的没有发生。感恩自己逐渐养成了记录的习惯,我想,以后回看这些文字一定会觉得非常有趣。
感谢吴掌柜和小瓜老师,谢谢你们用心建立一个朴实的素人写作平台。感谢远方文友,你们的文章给我带来很多启发;你们与我的互动也带给我力量。谢谢你们让我和这个世界有了真实的连结。
今天是第十届写作马拉松的最后一天。在大家的陪伴下,我仍有幸在最美的年华里,书写自己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