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弟弟在家庭群里发了张小侄儿在小区卖瓜的图片,说瓜是弟媳回了次老家,她娘家姑姑家给的。照片中,孩子坐在小板凳上,前面铺了块旧床单,上面摆了几个贝贝南瓜,身后尼龙包里鼓鼓囊囊还有一大袋子,立了个纸板写着10元5个。老郝打趣道:卖这么便宜,连种这些瓜的辛苦钱都挣不回来吧。令人意外的是,那天小侄儿竟收入了270元。
后来才知道,那些瓜并非来自她亲戚家的菜园,而是老家一片机械化收割的瓜田,采收时被视作无价值的小瓜遗落在地里的。秋天她们也去捡漏土豆,也能捡好多,勤快点的人家,捡的都够自己吃了。
我的老家有父亲从祖辈继承的十来棵枣树,散落在村子几个峁上,因为疏于管理,枣子又小又少,但是每年都像履行重要仪式一般,必得回去打一趟枣。有一年冬天,我们路过贺川的一片枣林,发现树上的枣子压根就没人打,地上铺了一层,树上还挂着一些,于是停车捡枣,不一会就捡了几箱子,品相比我们自己家的不知好了多少。我们姐妹仨悄悄合计,以后咱们就回来捡这现成的,不用打咱家的了,指头肚大点,打不到一筐子,还把人累个半死,瞧这,大大的,肉厚厚的。
生活真的是很富裕了,这哪里是捡漏,分明是直接去收获了。
小时候我们刚搬到神木城居住,北关还是村子的时候,我常和小伙伴们去菜地畔的杜梨树摘那种酸涩的小果子,豌豆大小,一簇簇一簇簇的,我们叫它则梨梨,虽说酸涩,但是还有一丝丝的甜味,如果勤快的煮一下再吃,口感就更好。在杜梨树上,偶尔能碰到一两个像海红果那么大的,简直是天降宝藏,相对则梨梨,它果肉丰厚,酸甜不涩。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满树都是豌豆大的果子,怎么能凭空出来一个这样的异类,难道是风媒把苹果树的花粉给传播到这个果子上了?虽说难得一遇,却让我每次摘果时都满怀希冀。
秋季,我和妹妹去村民地里拾鸡菜的时候,也会在已经收获过的红薯地里扫荡一番。大部分是手指头粗细的红薯,偶尔能见到一些小鼠一样胖嘟嘟圆滚滚的。回去后,大一点的就直接蒸了吃,细小的和了面炸红薯糕。在松软的泥土里,摸见胖鼓鼓的红薯那种幸福和喜悦,真让人陶醉。
成年后,听大姑讲过她们小时候家里生活困难,粮食不够吃,秋收后去地里捡漏是常事。有次她带着二姑去刨过的土豆地里搜捡人家不要的小土豆。碰见一户人家正在刨,于是他们跟在后面捡。大姑机灵,主动去给人家帮忙,过程中故意漏一两个稍大的,盼着二姑跟上来的时候能捡到,可是二姑实心眼,怎么喊也不跟着来,一个人缩在坡底过筛子一样刨捡。收工的时候,人家过意不去,直接装了半袋子土豆送给了她们。回家后,爷爷一看这品相就不是地里捡回来的,以为是她们偷的,美美的训了一顿又带着她们给人家还回去,直到当面对质了才知道这真是人家给的。
今天偶尔想到我们几代人的捡漏时光,让人感慨不已。一个个遗落的土豆、一颗颗漏网的南瓜、一树无人问津的红枣,捡漏从大姑时代的生存智慧,到我们及我们下一代逐渐褪去艰辛的底色,沉淀为对自然馈赠的珍惜与劳动和收获的诗意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