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伯甫说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死于青春的诗人。我们曾经是,正是或者继续是诗人。
——题记
在复旦读研时,研究生公寓一个宿舍住两人。室友正好是我本科志同道合的好友,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好好打造一间独特的书房,一个“有光的所在”。
有人说,一个人的书房,一个人看什么书,一个人拥有哪些书,其实就是一个人的全部。我和室友都是中文系学子,也是所谓的“文艺青年”,热爱文学,渴望爱情,向往穿越世界的旅行,喜欢收藏一切有趣的小玩意儿。宿舍门上贴着一幅切·格瓦拉的海报,似乎向世界标榜着这位古巴英雄的名言——“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那时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得不说,我们宿舍可是名副其实的“书”房:桌子上、书架上、床铺上全都堆满了书。被书包围的日子,是幸福的,是满足的,像是坐拥着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每一本书,都是一个世界。
我们两个穷书生,就在这个丰富的世界里,天马行空,挥斥方遒。
我个人平时喜欢写写画画,宿舍里就有一幅自己创作的素描作品,是个球形,放在我的书架顶上。有同学到我宿舍来做客,看到了会开玩笑说,这是不是在表示“读书顶个球用啊?”哈,实话说,在这个读书无用论盛行的时代里,我们还是相信“无用之用”。
记得后来我们在宿舍一起设计中文系的毕业服,讨论了半天,决定背后写“书生”,前面是四个大字“百无一用”,理念很明显,正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对于我们来说,这并不是一种自卑,而是一种自嘲,甚至是一份自信。
复旦人常常自嘲自己是“自由而无用的灵魂”。我们一直记得杨玉良校长在毕业典礼上跟学生们说过这么一番话:
“乍一看来,你们在复旦所学的东西很多都看似‘无用’,但我要说,很可能复旦给你们的这些貌似‘无用’恰恰是最神圣的、最尊贵的精神价值。在本质上,‘无用之用’常常胜于‘有用之用’,因为精神价值永远高于实用价值,因为它满足人的心灵的需要,它将注入你们在座的每一位的终生。”
所言极是。我想,那间小小的书房里,曾经住着两个自由而无用的灵魂。无论是旅行路上收集的小摆件,寄给自己的明信片,还是海边捡来的一个小贝壳,一块小石头等等,都在增添着生活的情趣与生命的色彩,让我们得以在此中诗意栖居,同时也是在践行着周作人先生的生活理念:
“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那段时光,真是纯粹美好,令人无比怀念。
说到青春,永远少不了爱情。
室友的父亲是个书画家,书桌顶上那幅《六波罗蜜》,就是他专门让爸爸写的。那段时间他刚刚失恋,或许渴望从佛法里寻得平静与解脱。我陪他在宿舍里彻夜聊天,饮酒,举杯浇愁,痛哭流涕,念诵《金刚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后来他终于走出了情殇,不知道是佛经还是酒精起的作用。没多久,我们就毕业了,走出校园,步入社会。青春,就像这次恋爱一样,深刻,难忘,而后终于烟消云散。
往后的日子里,即便各奔东西,我们还是会常常想起那一段纯粹的读书时光,那一间虽窄小却丰富的书房,那里盛放着我们青春,我们的理想。我们还想起书房门口那一张海报,那一句话:“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如今看来,更多了一份深刻的意味。到了社会,我们越来越清楚,理想虽然不是粮食,但却是必不可少的光。
是的,理想中的书房,是有光的。
最后,我想用蔡恒平的《月光十四行》作结,谨以此献给我终将逝去的青春,献给我那散发着理想光芒的书房——
“请让我把你比作月光;温润如玉/像朴素的客厅,像秋天的松明/像家:温暖所有的回忆和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