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组 彭莫山

2018-11-17  1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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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汽笛飘过彭莫山

刚刚,分明听到了一声汽笛,像蒲公英一样飘来……附近没有车站,没有铁路与火车。现在我在北京,海淀区,正在校对一本叫做《彭莫山来了个新排长》的书稿。
当年我在柳州,彭莫山,刚刚大学毕业,被分配到一个负责守隧道的武警中队当排长。
彭莫山在哪儿?柳州最北端,湘桂黔三省交界处,交通闭塞,艰苦边远。对于长年生活在城市的我而言,她无疑是个全新的地方。那时候,日夜相伴的只有岑寂无言的深山,静默流淌的溪水,冰冷坚硬的铁轨还有那忽远忽近的火车汽笛。
“要吃苦了。”我跟那个在西海固支教的复旦校友徐敏霞一样,一开始听到都是这样的话。可我却总会想起另一句话,“人生的丰富性,远远值得用诸多代价去交换。”就这样,掺杂着彷徨与好奇、担忧与希冀,我的军旅生涯开始了。
远方,一声汽笛,像蒲公英一样飘过彭莫山。
“还有多久到?”“快了,半个小时吧……”这是我刚到彭莫山的第一夜,颠簸的山路上,我在车上紧紧地抓住把手,问中队的老司机阿宝。窗外什么都看不见,偶尔传来一丝汽笛声。黑暗中,我好像看到火车的灯光在这大地之夜如萤火般浮游,闪烁着希望的微茫。这是青春挑灯流浪的黑夜。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才看清了彭莫山的模样。青山绿水,仙气缭绕,是个足以令诗人失魂落魄的地方。跟战士们在山间跑五公里,四周层层野岭,片片飞云,风光不断变换,却又连成一片,这种“在路上”的感觉真好,就连呼吸也似乎变得特别有力。
“一二三四——”响亮的呼号声在山间回荡,附近的侗寨里,几个野孩子学我们大声呼喊。是啊,“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远方,一声汽笛,像蒲公英一样飘过彭莫山。
在山里待了多年的卫生员小张,一有空闲就喜欢一个人到山上去找草药采兰花。我生日的时候,他还专门挖了一株山茶送我,就种在隧道洞口上方,不知如今安在。那时我曾像这棵山茶花一样,无数次站在洞口,眺望远方。那伸向远方的铁轨多有意味,充满了美好幻想。我也知道,战士们只会说,看到铁轨就想家。
来来往往的列车,在岗楼前唰唰唰地闪过,让人看不清未来的样子。车上的旅人,根本不会想到刚刚经过的那个隧道旁边有一个中队,有一帮最可爱的人在那里日夜坚守着。更来不及看清,墙上漆着中队的口号——“乐于深山作奉献,甘为隧道写青春”。
每次夜里我去查哨,总爱跟战士们多待一会儿。天南海北,讲起各自的家乡,讲起美好的人儿,讲起那遥不可及的梦想,那始终紧握钢枪的手,却把一股暖流传遍全身……
远方,一声汽笛,像蒲公英一样飘过彭莫山。
那年老兵退伍前,我终于从家里赶回中队。平时大大咧咧、遇事就急得满脸通红的周松跟我说,昨晚的退伍欢送会上,大家合唱《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时,好多人都哭了,结果歌没唱完。要是排长你在就好了,用你那台大相机帮我们多拍点照片。最后的班务会我倒赶上了,大家都嘻嘻哈哈的,全然不像在开会,只是后来突然有一刻大家都安静下来,无言哽咽。所有在彭莫山待过的人都一样,恨这里,却又爱这里,舍不得这里。
那年冬天,得知中队要撤勤,我第一时间从上海飞回去。换乘了各种交通工具,终于来到彭莫山,只见大家都在忙着搬东西,有种兵荒马乱的感觉。到了夜里,班里已经没有床了,大家披着军大衣围坐在一起,讲起彭莫山的点点滴滴,眼里噙着泪水。“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那是一个多么寒冷而又温暖的夜晚。
远方,一声汽笛,像蒲公英一样飘过彭莫山……
我听到了,那是来自远山的呼唤。执着,浪漫,远方,不知天高地厚,属于黄排的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我的体内。
今夜,我又想起我的战友们,想起我们的彭莫山。眼前这份书稿,是对过去美好岁月的一次回望与纪念。是的,我只想告诉世界,有个地方叫做彭莫山,她曾让我真切感受过军旅生活的苦与乐,她曾指给我看,这尘世的万般之美。
听见了吗,一声汽笛飘过彭莫山……
写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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