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一过,李婶就开始筹备着今冬的酿酒了。糯米、红曲,这些是必备的,往年用过的蒸笼、酒坛,都要重新洗刷过。在老黄历里择一天好日子,最好是在周末,儿子媳妇、女儿姑爷都有空回家,如果能带上孙子、外孙,那就更好了。
她预备今年要酿四十斤青红酒,按以往的经验,需要三十斤糯米,半斤红曲。前一天,她就将糯米浸泡好了。今天一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蒸米饭。将浸泡了一个晚上的糯米捞起,分成三份,放入蒸笼里。
酒是好物,是粮食的精华。虽然李婶一家子都不好这一口,即使做菜用的佐料也用不了多少。孩子们也多次反对她,说这样劳心劳力地张罗,还不如在超市里买来的方便。确实,要说好酒,怎么也比不过市面上卖的白酒、葡萄酒,即便是佐料用的,也不如现成买来的方便。
李婶可不是单纯为了吃喝用的这些,她喜欢这样劳师动众的张罗,一忙起来就觉得自己精神头特好。更不用说,这一天让孩子们都回家,围着她转,帮忙捞米,抬蒸笼,分糯米团子,孙子孙女趴在桌子边上,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糯米丸子,便好奇的打听酿酒的来龙去脉。一想起这些,她就不需要别的什么理由了。
蒸笼里散发出粮食香喷喷的味道,厨房被蒸汽笼罩着,着让她想起自己的小时候,在乡下的那些年,这样日子是最开心和期待的。家里一开始酿酒,就意味着好日子近了,是要过年了,是谁家办喜事了。一看到这种情形,期待的心情比什么时候都强烈,
蒸好的糯米要先散开来,让风吹凉再放入酒坛,不掌握好适当的温度,酿出来的酒很容易发酸。酒坛里预先放入凉开水,温度也要适当,这些都需要经验。李婶不用什么温度计,就凭着自己的感觉,每次都能酿出好酒。一斤的糯米兑一斤多的水,加入一两多的红曲,这些都不需要称,不需要量,全凭自己的手感。
李婶不会把蒸好的糯米全部放入酒坛,她会留下一些,拌上猪油和芝麻,加白糖或盐。这是他们一家中午的主食,孩子们喜欢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停手地吃,到了午饭时间,大家都吃不下别的了。当然,李婶的邻居们今天也有口福了。
放入糯米后的酒坛,暂时用一只都扣着的碗盖上,隔上一两天就要搅动一次,太勤快了也不行。一周以后,就用竹叶包好,再用红泥巴封起来。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时间了,五十天或两个月,这要看这一段日子的气候,天气热就少些日子,天冷就多些日子。至于准确的开封时间,那就只有李婶自己心里有数了。
大约冬至前后,这些酒坛子可以打开了。压榨好青红酒,剩下的是酒糟。那也是好物,李婶可以用来做好多可口的下饭菜。红糟肉,是用当年的酒糟煮五花肉,调入白糖、生抽,放些青蒜,一碗米饭扒拉两三口就见了底。淡糟香螺片,这是邻居在酒店里做厨子张叔教的,李婶做出来一点都不逊色,孙子孙女吃完了螺片,连盘子里的汁都不放过。还有香糟鸭,李婶用酒糟腌制好当地的番鸭,用柴火熏烤,带着酒香和烟熏味的鸭肉下酒、下饭都是一等一的。
这一天,一家人又可以聚在一起了。吃过晚饭后,拎着几瓶带着亲情的青红酒回各自的家。
“妈,还是我们自家酿的酒好,明年还做吗?”
“做,当然做,你们要是喜欢,我就多做些。”李婶又骄傲,又满足。
“够了,够了,你可别累着。”女儿拉着她的手,摇摇晃晃,还是以前的娇模样。
“妈,我们走了,有事打电话。”儿子打开车门,一脚已经跨进了车内。
“路上小心。”路灯下,李婶向车子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