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年代的人,谁没有住过平房呢。
我出生以后住过的那个土坯房已经不在了,听说是面东的西房,低矮黑暗。爷爷有四个儿子,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有的住都不错了。我对它唯一的记忆是感官上的:冷,真冷。
后来母亲拖着我们几个孩子省吃俭用,还有父亲从远方寄来的钱盖了一排面南背北红砖房,用当地话就是“起脊挂瓦”的大房子。这个新房子我记得清楚,不仅房子宽敞,还有一个大院子。可惜只住了一年,母亲又带着我们辗转的坐火车、坐汽车的从华北平原的小村子去看望在大西北小城市的父亲。从此就再没有回去过,一晃快40年了,听说那座大房子也以夷为平地。
来到大西北的小城市住的依然是平房,在我懂得对比优劣的年龄,我看出了差距。当时在马路两边有十几栋三层的楼房,和我见识过的建筑不同,它们看上去很厚重,像矮胖子敦敦实实的坐在地上,但是依然让人艳羡。后来才知道这曾经是60年代苏联人设计的楼房。这里住的都是最早参加工厂建设的功臣们。
在楼房的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那是工厂盖的住宅区,从全国各地支援大西北的年轻人在这儿落户安家。除了在工厂的家属区给工人分的福利房,还有一部分人在山坳坳里、山坡坡上自盖房。那会儿工厂周围地广人稀,随便盖,有人盖了第一院,就会有人在旁边盖第二院。人就喜欢扎堆、相邻而居。其中有一院得天独厚地势宽阔的就是我家。
房子的结构是按河北老家房子的结构盖的,不同的是一进门两边的锅台没有,卧室里没有土炕都是床。在正房的旁边还有厨房、杂物室,关键的是最边上还有鸡舍和猪圈,这在那个物资还依然匮乏的年代保证了我们不错的生活水平。如果是公家分的房子哪有这么大面积。
勤劳的父母在院子里种了很多果树,院子里还开辟出小菜园,一到夏天豆角、辣椒、茄子等等,这些绿色蔬菜吃不完,还送一些给邻居。家里养过好几条狗,现在我能想起来的是一条狼狗“阿力”,得病死了,当把它埋掉时我伤心了很久。还有一条大黑狗,刚刚抱来时小小的一点,我们喊它小黑。小黑能吃也很调皮,长大以后又健壮又凶猛,是一条看家护院的好狗。
记得那一年对养狗管的很严,经常有人转悠着打狗,我已经不记得是打流浪狗,还是家狗也打。有几个人在我家门外转悠了好几天,可能是小黑的健壮吸引了他们。终于有一天放学回家时,经常在门前迎接我的小黑不见了。再后来有相熟的人送来一碗狗肉,家里人把它默默的埋到一棵苹果树下。
虽然自盖平房有很多优势,但是看到同学们都是从阔气的楼房里、整齐的平房里去上学,我心里总是自卑的,很怨恨父亲不去申请一套公家房。现在想来自己当时真的很幼稚狭隘。如果现在有一院能种满果树、各类青菜的院子,给楼房都不要。
现在周围已经没有平房的影子。父亲那么眷恋平房的人,由于城市改造也不得不搬进楼房里。我们住的平房位置已经变成了停车场。而城市的楼房一年比一年盖的多,盖的高,房价也在不断攀升。
曾经那个让我嫌弃的平房大院,大院里的苹果树、杏树,以及空地上打理出的小菜园离我们很遥远,陪我长大的看家狗小黑、阿力,都埋在记忆深处。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在梦里把那些树、那些菜,还有养过的小动物翻出来晒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