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

2019-02-07  01:49

977 1 1070

地胡子

        家乡多山珍。其中绝大多数是各色菌类。一年四季,山上、树上出各种菌。地胡子便是其中一种。菌有自带浓郁香味的,如松茸、干巴菌、牛肝菌、鸡枞菌等,不仅香,连炒出来的油都香得让人想起来就流口水。以前,妈妈每年都会用各种菌炸油,吃面条或入菜,甚至干拌饭,都特别好吃。    
        地胡子不同。地胡子没有什么香味。故名思意,地胡子看起来就如同一团细细地干草或者交错纵横经年没打理的胡子,还很脏,得花功夫把尘土和碎屑分离,才能清洗浸泡,然后入菜。每年清洁地胡子,算是最麻烦的工作,妈妈有空就坐在厨房外的小凳子上,就着晌午的光线细细地分拣,常常一下午才能拣一小碗。小时候没有耐心拣,但却最爱吃,所以妈妈每年都不厌其烦地做。一进入腊月,小筛子里边永远放着一团没有拣的地胡子,忙里抽空,每天一点,到了节前扣菜的时候,妈妈便拿出一大口袋拣好的地胡子,洗好放在扣菜的表面,压得实实的。一口袋也装不了几碗,那都是特意给我留的。蒸好的扣菜,上桌前,要把扣碗里的菜倒扣到盘子里,地胡子便被压在了扣菜下面,浇上一勺高汤上桌,大家忙吃扣菜,我忙的是扣菜下吸满了汤汁的地胡子。地胡子本身无味,但合着扣菜蒸制,扣菜里的味道串入细密的须中,待倒扣过来,高汤和扣菜汁浸润的地胡子,便是人间至味。
        妈妈常说,我比较难养,小时多病多灾,吃不好,睡不好,吃东西还挑剔,专捡那些稀少不易得的爱好,虽不是名贵东西,但找得不易。好在乡下的亲戚比较多,常让他们帮忙,所以过年时,总能为我预备一些喜欢的食材。及至到了北京,隔三岔五总能收到妈妈托火车乘务员给我带的大包裹。各种云南特色吃食、水果。很多不方便邮寄又要保鲜的东西,源源不断沿着三千多公里的铁路线到达首都,入了我的口。地胡子确是没有的。家乡,也只有冬天才有,也只有妈妈,才能有耐心清拣,也只有妈妈做的扣菜和高汤,才能变成我最爱的那一碗。
         其实,地胡子不贵。因为嫌麻烦,爱吃的人不多,渐渐地便买不到了。有可取代的树胡子,须更粗,也更干净易分拣,但是吃来总不是那个味儿。地胡子就像一名君子,无论蒸煮多久,都不会散烂,脆脆地,味道也是和而不同,你的味蕾总能在美味汤汁间吃出地胡子特有的独立的那种“无味”,而即使在汤里久煮,也不会有一丝地胡子的味道串进汤里,因为它真的是那么纯净无味。树胡子不同,在汤里不久便稀糊了,吃起来像烂菜叶。
         每年都会问妈妈,买到地胡子了吗?
         其实问了也白问,除我之外,家里没人爱吃那种费时费力又无味的东西。营养更是没人去考证。没有我,索性都不买也不做了。扣菜的底,就用豆腐或小刺花替代。 
         虽然后二者也是我喜欢的。
         但地胡子总归是不同。


上一篇

我随心,你随意


关于日课

举报

  • 简荷   2019-02-07 10:07:55

    哦,又张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