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翳近来只能在大家齐聚讲法的时候见到青青,发现女儿脸上的稚气一点点淘沥出去,像石褪玉显,渐渐变成可雕琢打磨的那部分璞玉来。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这一百零八年来,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而忘记了承担为人母的责任。
众人散了后,屏翳独留下来,想劝说女儿回去。妙华元君见她神情平和,冲淡了不少愁苦之色,近来似乎想开了许多,心中也替她高兴,于是附和说道:“近来学习水系术法,你不是常抱怨典籍艰涩难懂吗?你娘先前是雨师,当年神魔大战中,重创魔族八千妖兽,术法一道可比我厉害的多。”
“原来娘这么厉害啊,那人间刮风下雨都是娘的主意吗?”
“神仙都是各司其职,娘也是奉命行事。”屏翳轻笑。
青青好似恍然大悟,拍手说道:“我知道啦,就好比妙华元君整天看管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行了行了,就你机灵,整天吵得我不得安生,快走快走,我也好清闲几日。”
青青因为急着回去让娘讲当年的故事,忙告辞走了。她们娘俩走了很远,妙华元君还听得到青青生怕人听不见似的大声说着:“妙华元君整天板着脸,其实心肠最好了……”
屏翳许久没看到女儿,见她这段时间修为增长不少,心中大为宽慰,脸上始终擎着一朵微笑。青青见状,便大着胆子询问她:“娘,我在人间看到小孩子都是有爹有娘的,为何你从来不提爹爹的事?他是做什么的,长什么样子,性情如何?这些我都好想知道啊……”
“以后再说吧,等你长大了我都会告诉你的。”
青青死缠烂打一下午,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爹叫薛君毅,是个文韬武略战死沙场的不屈将军,也知道了爹爹和娘亲一见如故,颇为投契,两人联手打了多次胜仗,她还知道自己原来有一个年长九岁的哥哥……青青掰着指头算呀算,发现自家哥哥已经一百一十七岁了,纵使活着也是个老态龙钟的人瑞,突然理解了母亲长久以来的悲戚。他们神仙是不老不死的,凡人数十载的寿元实在不值一提,在与凡人相恋的短暂快乐背后却是无止尽的寂寞和相思,难怪冰雪之境的人都这么不开心。
青青想问她娘,这一切值不值得,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