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记
事情是昨天的事情,可是经历的一切似乎还在,疫情扩散时期的一次返京,让我有了很深的感慨。
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呢,记忆却似乎又有些模糊起来了。然而,该说的,想说的,或者不想说的,还是都说出来的好。不然,别人会觉得这篇文章同别人写的千篇一律,没有任何特色。
既然这样,就从公司的催促令说起吧。其实要说是催促令,也不尽然。当我在1月的最后一日晚上的煎熬中时,当我听说没有车通往市里时,给单位部门领导发了个信息:
**老师,晚上好,本来我是明天的火车,但是现在我们村这里封村子了,查得严,不让出也不让进。现在疫情确实挺严重的,要不我过几天回北京,您看可以吗?现在坐普通火车风险太大了。单位如果安排稿件的话,可以发我电子稿,我自己打印着看。确实是情况特殊。您和社里的领导沟通一下,谢谢!
领导不久就回话了,说考虑到疫情扩散,可以在家里先待着,并让我向上级负责领导汇报村里的相关情况。我看到信息后很是高兴,立刻告诉了父母。他们听后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于是我从群里加了领导的微信,并且详细陈述了目前的状况:
##总,您好,我是梁—,原计划2月1日返京,但因为疫情严重,我们当地进行封村封路检查,市里公交现已全部停运,无法按时返京。目前我及家人一切平安,状况良好。祝您春节快乐[微笑]
发完后我心里放松了下来,结果不一会儿领导的回复就来了,问我何时返京。
当时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村里进出的路都被封锁了,唯一通往市里的公交在春节之后也休起了长假,听说从初四(1月28日起),连市里的公交也全面停运了。我当时如果能走,肯定第一时间就走了。但是领导发来的一句何时返京,却冷冰冰地打在我的脸上,不信任的语气让我无言以对,催促的急迫似乎在说着刻不容缓。
好吧,权衡再三,我下定了决心,明天就走。于是我回了领导说明天想尽一切办法按时返京。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夜里我辗转难眠,总是平不下来自己的激动的情绪,一直到快一点了才迷糊地睡着。
第二天也是起得比以往几天要早。因为是下午一点的火车,所以准备时间还是很充足的。但我没想到由于自己的原因而使返程变得艰难无比。
一切要从网上约车说起,就是微信小程序里的那个滴滴出行。我相信很多人对这个都不陌生,约车然后在某一时间指定的地点等着,对于他们来说,这是生活的常态,可是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次尝试,而且是一次充满了风险的几近失败的尝试。
在早上九点多,我按要求约到了滴滴,心里还想没想到这么顺利,父亲只需要用三轮把我送到二里外村口的地方即可。可是我反复对比开车师傅所在的地方,心里又突然觉得没有底了,因为师傅所在的附近有个光明幼儿园,我清晰地记得在村口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幼儿园,当然,也许是在离村口不远的地方吧。因为心里不安,就给约车的师傅打了个电话,我一再强调村口的名称,师傅说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然后说他再问问别人。
收拾完了应该收拾的东西,带上行李箱,背上包,检查了随身携带的东西,我说好了。戴上了从来没有戴过的口罩,感觉怪怪的,两边的绳子勒得耳朵根发疼,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毕竟安全第一。一想不到要戴着这样的口罩差不多一天,我就觉得懊丧。
坐在三轮车上,我还在想着约车师傅的事,心里始终感觉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路上还碰到了检查的人,用一堆土将公路堵了半边,另一半则开着,方便车辆进出,显得很逼仄。那些检查的人都是村里的熟人,随口问了我父亲干什么去,就放行了。我看到在检查的地方还贴着被风吹卷成条的红色条幅,上面有什么字看不到,但想来不外乎是跟疫情有关,让人闭门家中坐的话吧。
很快到了村口,冷冷清清的公路上,好半天才过来一辆车,没有人,我们的三轮车孤零零的停在路边。我打电话给约车的师傅,电话通了,父亲把电话要了过去,说要和他说。
我听得出,父亲一直在强调邢左公路,也就是我们站的地方,可是约车的师傅一直在说不知道这个地方。交流变得艰难起来。最后父亲问师傅在什么地方,回答是在南河县。天啊,原来南和县也有一个和我们村口一样名称的地方,看样子人家不可能过来。父亲满脸生气和焦急地把电话递给我,让我赶紧取消订单,重新约车。
重新以村名为出发地约车,订单显示春节期间车辆偏少,没有约到相应的车。当时我急得都要哭了。我们站在路边,看着东西两边延长的公路,上面偶尔掠过一辆车,也显得很冷清,直接忽略而过。
后来父亲说让我在这里继续努力约车,他先把三轮开回去,开摩托带我到崔路或南石门去看看。我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担心来不及,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行李放在我的旁边,我站在公路上,戴着口罩的眼镜向前突着,看什么东西都感觉焦躁。确实在村口这儿没有车,但是我竟然也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我说到火车站,人家倒也很乐意拉。但是一想到刚才给母亲打了电话,说我的落在家里的手机充电器让父亲一会儿带来,我就犹豫起来。人家师傅看了看我,最后我说那您先走吧,我再等等。就错过了这上天的眷顾。
当父亲骑着摩托赶来时,我说没等到车。父亲一言不发,说那约下前面的,南石门或者崔路的,我又找,崔路的没有,南石门的有师傅接单了。父亲要过电话,和人家说我们赶往崔路,看在哪里上车行不。师傅说可以。然后我们把行李箱捆绑在摩托的后座上,我拿着行李挤在中间,迎着二月的冷风,开往六里之外的崔路。
二十多分钟后,差不多十一点,到了崔路,没看到有师傅的车。我一看手机,竟然有6个未接电话。我立刻拨打过去,师傅说要我修改下行程他才能过来。我忙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改行程,看着手机上显示不到百分之十的电量,我想这可怎么办呢。最后我只有取消了订单,在崔路重新找车。可是显示没有车辆。
最后父亲又和我重新绑上行李箱,载着我往南石门走。我知道父亲不愿意往那里走,怕遇到查车的。但是我的事让他也只得冒险一行。我们又到了南石门,庆幸的是因为肺炎,村村都关闭了,没有遇到查车的。
看着只有一点电的手机,我重新开始约车,还真让我约到了,并且还是之前的那一辆,人家说已经到了崔路,没看到我们,又返了回来,正好把单给接到了。我想这就是天意,绕来绕去,免不了到这里,免不了上这趟车。
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我上了车,冲父亲挥了挥手,师傅起动了。走了没多远,遇上检测体温的,用测温仪器在手腕或头上一扫即可显示,体温正常,顺利通过。师傅说回来还要再查,进城查,出城也要查。疫情严重时期,也没得办法。我表示赞同。一路上我和他聊着这次出来的不容易,前面的凶险难测。他得知我要往北京时,说,听说北京现在很多小区都封了,不让外地人进去。我说没办法,公司要我们回去,总不成让我们在外面流浪吧。用司机的充电设备给手机充上电,心里觉得踏实多了。司机问我几点的火车,我说一点的,不知道能赶到不。他笑了笑说没问题的。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总算是安稳下来了。想想自己这半天的着忙着慌,不觉有些可笑。
很快到了邢台火车站,停车后,我一再感谢司机,他笑着说,没事,我们有缘。是啊,一切似乎只能归结为有缘二字了。
火车站前广场显得冷冷清清的,不比以前的人来人往,此刻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带着行李,取了车票,进候车室时,又测了一次体温。候车室相比之下,显得空荡荡的,很多空座位就那样摆在那里,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每个人都戴着口罩,这当然是非常时期的措施。疫情感染人数一再上升,让各地都重视起来。现在不戴口罩不让进火车站。
过了一刻钟,检票进站。车上人也非常之少,三分之一的车厢都空着,也没有人来回走动,没有推销东西的推着小车走动,整个列车安静了不少。我掏出凤歌的小说《灵飞经》,从昨晚断续处看了起来。戴着口罩看书总感觉耳朵疼,但是又不能摘,真是无比受罪。车上查了一次体温,发了一张进京乘客信息登记表,也按要求填了。
八点到达北京西站,出了站,直接去坐地铁,九号线空旷得很,几乎是一列空车,想来因为疫情,人们都不出门了。换乘一号线从万寿路出来,看到凯德晶品竟然关着大门,北京冷冷清清的街道,空空荡荡的地铁,关门歇业的大商场,步步岗哨的路口测查人员……真的显出了百废待兴的颓败,可是我知道,它在慢慢复苏,从疫情中走出来。
一个人拉着行李箱,穿过各个路口,看到站在小区口的工作人员,进行严格的检查,心里竟有几分害怕,怕自己的体温不过关,怕小区封锁不让进,怕一个人在外面过这漫漫长夜。
想到家里的父母,此刻应该拥围炉火,电视里演着精彩的人生……
可我呢,一个人走在北京空荡荡的大路上,听得到行李箱轮子在地上的滚动声,听得到自己脚步的踏地声,路灯把影子不断拉长,又不断缩短,最后被甩到了身后,慢慢变浓变淡,变短变长,天气寒冷,可是我并不觉得如何冷,只是在埋头赶路。
在火车上什么都没有吃,什么都没有喝,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多么想到温暖的屋里,摘下讨厌的口罩,烧上一壶热水,泡上一桶泡面,稀里呼噜吃个干净,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想着想着,就到了小区门口,测了体温,做了登记,就放行了。还好,没有像北京其他地方,见到拉行李箱的直接不让进,北京还是有一点温情的。到住处后,摘下戴了一天的口罩,把手洗干净,煮了开水,给家里的父母打了电话,他们一直在记挂我,怕我们小区不让进。告诉他们我一切平安。给单位群里发了信息,告诉他们我的消息。
放下手机,水已烧开,我开始了进入北京第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