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悟

2020-06-19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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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绳

                        

        我,用于感觉和判断自己状况的标准,也许就是身体与床单的距离了。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身体与棉布多年的接触,或是由一种熟悉而又无法自由决定所产生的特殊感觉,这种感觉伴随我的一生,而且在特殊的环境里会一触即发。就比如,您来渭南了,我感觉特别安稳。
        其实,这是一种被禁锢的感觉。一种生来就无法拒绝的、强迫的于我的感觉,也不能用什么科学的道理去解释这种感觉。就如人生而自由,但一生下来就会被一条粗布绳、一个小褥子所包裹。
       我清楚的记得,自己甚会是在自己的前世,都是被枷锁所禁锢。弱小的身子被斜着放置,先收起左边的被脚,再围上右边的被角,最后再折起下面的一个角,接下来就是那条让我一生都不能忘记的粗布绳。这绳子,也许都禁锢了我和我们家里的好几代人。
        在我还未记事的时候,大人们就开始规整我的人生。那种撕裂声在我还未出生时就开始酝酿谋划,经线和纬线在梭子的回往中交织,最后织成了满是沧桑感的粗布坯子。那三尺宽六丈长的布胚,一拉一扯,一张一弛,从窑洞的最里头,穿门而过,甚至越过了整个庭院,一直拉摆到了大门头,然后用一根钢签牢牢地固定在泥土里。
        这就是生的源头。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前世,就跟这一卷粗布一样,因为需要、需求,才会被反复揉捻,来回拉扯,而且不是由一个人完成,也许需要一个男人,或是需要一个女人,或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结合,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开始的。
        然后就是高温里酱染。这需要一百摄氏度以上的温度,铁锅下有炙热的柴火,风箱在不停地来回抽打,火与风就这样在不断碰撞,然后在沸腾的水里加入……,反正是一种染料,成匹成匹的布就这样从水里煮来了,被撕扯后又被包裹在我的身上。
        从脚上开始扎,规整的扎了一圈再一圈,毫不顾忌我的感受,越扎越紧,越扎越牢,不但束缚住了我的双腿,还禁锢住了我的双手,只留下一个小脑袋在四处观望。我开挂的人生就这样在撕裂的哭声里开始了。
        顺从你就得安静,抗争必须要叫喊。直到今天,我都喜欢粗布物件,床单也罢,被罩也罢,甚至是棉质的衬衫、短袖、裤子、裤头、袜子,就是这样的东西在一直在包裹着我,护卫着我这个生来就被粗布包裹着的灵魂。我喜欢这种被包裹的感觉,身体与棉布接触后,就会换得一夜的安稳,甚至是一生的安静。昨夜,我就再次与粗布相逢,早早就睡着了。
       老话说,小孩从小被扎的越紧,日后就长的越端正。这好像也没什么科学道理,不过也从侧面也印证了人的一生,要么你就安静的生长,要么你就勇敢的抗争。反叛是从襁褓中就开始产生的,一切就因为那生来就无法拒绝的粗布绳。
        过去在县城工作时的科长过来渭南开会,见面后我就有了一种冲破枷锁的感觉。工作中他们要求我们都很严,以至于我现在一听说谁谁是县委办主任、综合科长、分管材料的副主任,就心生畏惧。就跟看见粗布绳子一样,一种挣脱后的快感、一种见面后的敬畏感,就这样不自觉的产生了。也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惧怕,但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喜欢。
        我一有事就首先想起你,虽然多年不相见。这就是你和我们的关系。你来了,我们才能聚集在一起,笑谈风雨人生,谈过去的工作、谈熟识的人,谈一切有意思的过往。
       你们就是我人生路上的粗布绳子,一直都在抗争,但真心不愿舍、不想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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