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要卖掉县城的房子，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很纠结，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卖了，这钱又不能在成都买套房，要买房还得往里砸钱;卖了，老了在哪里呆?不卖，老房子越往后，越不值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房子在手也成了一块心病，让父亲感到为难，在我面前表达过多次他为难的心绪。
我们终其一生，想要的房子，终究还是要离我们而去，我们还是不知道我们该呆在哪里。我们总想要十分完美的解决生活带给我们的一些困惑，可有时候那有完美的答案?只不过是在当下当时所做的所谓正确的抉择而已。
回往父亲的一生，刚和母亲成家时，在老家农村筑土建屋，我在那土屋出生，随后是妹妹的降临。可以说我和妹妹是继承老屋地气而孕育的生命。
三岁时，全家随父亲迁居场镇，挤居在不到十平方父亲单位的单身宿舍里，没有厨房，经单位同意，父亲就在单位院子里搭建一个牛毛毡小棚屋，才解决一家人做饭吃饭的地，让单身宿舍成了专门休息学习的地方。后来，弟弟降生，不到十平方的宿舍更是拥挤，父亲决定在场镇修房子。因为不是场镇居民，父亲只买了很偏远的石子山做宅基地，挖山建屋。
开挖屋基的艰难在那时的我看来，就像是愚公移山。建屋之后的经济拮据，或许只有父母才有更深刻的体会。于我，只是还记得从不长冻疮的我，在那一年手脚长满冻疮。房子还是建起来了，一楼一底漂亮的小洋楼，在当时的场上是第一栋，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们家的房子，我们姐弟仨也第一次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爸爸也有了他的书房。老家的土屋以二千元的价格易主他人。
从一开始就打了很牢固地基的小洋楼，父亲原计划等我们长大了，就直接在上面加建，三姐弟，一人一层。可还是易主他人，因为我们都离开了，在不同的城市生根发芽，买房定居。
父亲现在要卖的房子，是他后来工作调进城买的。当时买了大面积的房子，也是因为考虑我们家子女多，各自成家回来就是一大家子，需得大房子才能让一家人团聚。现在，父母退休，长年居住在成都，帮衬弟弟一家，县城的房子就又空置起来。
说也奇怪，房子长期没有人气，它就会很快衰老。以前父母在家时，房子生气勃勃。现在回去，只感觉暮气沉沉。
母亲呆惯了成都，不想再回县城，所以就有了想卖房子的打算。只是这房子的买卖，又哪是说卖就能卖，说买就能买的?
我理解父亲的纠结，人老了，总想要事事周全，可事事岂能周全?父亲一生操劳，和母亲一起让这个家从无到有，一生都在为儿女周全考虑，老了，不想成为任何一位孩子的负担，所以，才会思量重重。
父亲做事，总是思虑得很远。只是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特别是在当下这个快速变化的时代。他感到困惑也很正常，身处当下的每一个人，谁又能准确把控未来呢?
哎，房子，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