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憨憨是去年圣诞节来到我们家的。
那时孩子正吵着要一只小狗、小猫或鹦鹉的宠物，他已经叨叨一两年了，我们做父母的却一直犹豫。巧合的是，圣诞节那天邻居在群里发了一条小狗求收养的信息。我有些被这个巧合感动，一激动，就回应了人家。晚上我回家时，小狗已经软软萌萌地趴在儿子脚上。儿子心花怒放，觉得这就是圣诞老人送他的礼物。
憨憨到来，我却并不踏实。就我自己而言，我是不喜欢这些小东西的，可能没有耐心或那么有爱心去照顾它。
小时候家里也养过猫猫狗狗，但几乎都不太要人管，野地里到处乱窜，身上一堆虱子跳蚤，也跟人似乎不太亲近。有印象的一只小狗，似乎在外面吃了有毒的东西，口吐白沫而死。而另一只大黄猫，则常常在夜里跑到我床头，呼噜大睡，我一翻身摸到一个喘着气的毛绒活物，吓得从梦中惊醒。
而别人家养的狗，就给我更多惊悚记忆。被狗追，大概是儿时的噩梦。这种时刻，狗主人偏偏不在，也没人大吼一声喝住它，看着那追着自己的大狗，只好急中生智，吓得面无血色也要放慢脚步，假装不在意它，慢慢走，任凭那狗在自己左边嗅嗅，右边嗅嗅，狗终于觉得无趣而离开。真恨不得立马飞奔起来啊！但还是只能暗中加快脚步，生怕重新引起狗的注意。直至确定狗已经远去，才两腿长轮子似的飞跑。
孩子爸爸也不同意，觉得肯定没人去遛狗，家里一定臭烘烘。
这个小家伙好像能听懂这场为它而起的争执似的。总是黏着我的脚跟跑。把它抱在腿上，它就一脸无辜又可怜的模样，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你看，像是恳求把它留下。
既有缘来之，则安之。看儿子欢喜，我就壮着胆子把孩他爸怼回去了：“又不要你管，这狗跟我姓。”
第一晚，我们给它在阳台上做了个挡风的窝，放它进去。不一会儿它又自己跑出来。我想也许是外面冷，又把它放到客厅，可是晚上一起身，发现它居然在我们床前的拖鞋上睡得正香。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这个黏人小毛球的窝挪到床边。
孩子爸爸有一点说对了。憨憨这只小狗，那时才一个多月，也没受过如厕训练，家里屎尿开始层出不穷。让孩子帮忙处理，他也一脸嫌弃。额，好吧，我只能哑巴吃黄连，说了大话是要负责的。我又赶紧请教养狗的朋友，要怎么训练排便，打哪些疫苗，能不能洗澡等一堆事情。还忙不迭地在朋友圈，晒出这个小萌宠，当了个狗妈妈，居然还莫名得意。搞不懂自己。
小憨憨确实好奇又可爱。据说这么小的狗狗不适合出去外面溜达，但我们偶尔还是把它装在小布袋里出门了。它好奇地用力抓住袋子边缘，露出小脑袋和前爪，不停地左看看、右嗅嗅。可是它实在太小了，连台阶都得一阶一阶地壮着胆子，尝试往下跳，稍微高一点，跳下来还摔个驴打滚。它看见大狗，虽然很害怕，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去人家跟前嗅，人家一回头，吓得赶紧往回跑。
就这样，小狗很快就在我们家待到寒假了。我们又为春节期间如何处理这个小家伙发愁。孩子爸爸几次三番旧事重提，要把它送人。最后商议的方案是，由孩子爸爸开车把它带回老家，而我和孩子先回。
谁知，我们一回去，一场影响空前的疫情开始了。我们被隔离在了老家。而孩子爸爸和小憨憨被隔离在了家里。
孩子爸爸大概在家百无聊赖了，开始跟这只小狗玩。偶尔看见他在视频里训练它上凳子，从一个凳子跳到另一个凳子，摇头摆尾，好像非常听爸爸的话。
等到城市解封，我们再回家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人们在这场灾难中经历了什么，难以言尽呀！
一开门，一个已经长到半大的小黄狗，在阳台上汪汪大叫。天啦，它已经不是那只只会嗯嗯呜呜的小奶狗了。关键是，它似乎不认识我们了！孩子爸爸不失时机地显示着他对这只狗狗的绝对主导权：“来，上凳子！”“来，握手，你好！”憨憨欢快地跳上凳子，等待它的小奖励——香肠。
现在的憨憨，显然不是那个弱弱萌萌的小家伙了，一度调皮得让我出离愤怒。它体力充沛，人来疯，家里沙发垫、鞋子、袜子，只要不收拾好就被它撕扯得面目全非。更令我生气的是，有一天我烤了蛋挞放在茶几上，孩子吃了几个就走开了。我回头一看，桌上怎么一个不剩？！询问一番之后，确定贼就是憨憨。爸爸生气地要拿鞋子砸它。一向护着它的我们，也不管了。可是，我又担心，这样管教有用吗？它会明白是因为偷吃东西被教训吗？
还有一次，它不仅偷吃桌上的饭菜，还把家里垃圾桶翻个底朝天，垃圾拖得满屋都是。
我简直出离愤怒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真想把这个家伙送人，甚至直接带到外面丢掉算了。
丢掉总是不忍心的，虽然尝试问了几个朋友，却没有遇到想养狗的人。于是，憨憨又在我们的嫌弃和讨厌中，继续待在家里。
孩子爸爸这段时间对它的管教格外严厉。有时，看着它仓皇逃到阳台上的窝里时，又心怀愧疚，觉得是不是太没爱心，太不把它当个宠物。
但渐渐地，憨憨好像有些明白了。吃饭时，只乖乖地蹲在桌子边等着，等着我们把好吃的给它。当然，它还长本事了，只要玻璃推门留一条缝，它就能用爪子把门挠开。但不许它进门的时候，它就乖乖地蹲在阳台上，尽管眼巴巴地望着，但并不偷偷溜进来。
它也知道了，只要给它穿上小马甲，系上牵引绳，它就是要出门疯了，开心得欢呼雀跃。后来，甚至我们打开门，它就往凳子上跳，等着我们给它穿上小马甲。出门玩耍，偶尔人少时让它自己疯跑，但跑一阵之后，它还是会看看主人在哪。好奇心还是那么大，喜欢看街上的车水马龙，喜欢凑到别的狗身边，又常常被吓得飞跑。
它其实还是那个黏人的小东西。我在书房看书做事，它就一定要趴在我椅子下。好吧，黏就黏吧，我们不是好主人，你也不是完美狗，大家都不嫌弃，那就相看两不厌吧。现在终于不再想把你送人或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