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不知怎么太思念湖南米粉了，就对母亲说：“我们就要走了，还没有在这里的早餐店吃过一顿早餐的，这里的米粉就是我们那的粉丝，吃起来也是寡淡的。

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可能是太高级了，都是些西饼店，奶茶店，那些巷弄的早餐能去吃一顿也是好的。我上个月送孩子上培训班，那里的老居民区里有早餐店，要不然我们明天那里吃一顿吧！”

母亲说“要得撒！我回去也只吃了两餐米粉呢，菜市场的那家米粉店本来蛮好恰（吃）的，不晓得怎么不搞了，我还白跑了一趟。”

我喃喃地说“你总算也是吃了呗！”

我可以想象母亲嗦粉的场景。

每家米粉店里都是热气腾腾，湖南人三天可以不恰饭，但是一天不能不嗦粉，“早上嗦碗粉，神仙站不稳”，一天的仪式感就是从嗦完一碗粉开始的。

“老板，来一碗粉！”

“机制的还是手工的？”

“机制粉。”

“恰干的还是汤的？”

“汤的”

“么子码子呢？”

“肉丝的！”

“要得，坐啦！”

老板手脚麻利的抓起一把白花花的米粉往竹子做的篓勺里一放，再把这一勺米粉放在滚滚的大圆桶的开水里煮熟，同时把另一侧的锅盖打开，舀上一碗骨头炖的高汤放在白色的瓷碗里，这高汤就浸润着葱花、油盐弥漫开来，放米粉的篓勺在开水里来回唰两下后，米粉入碗，老板用勺子在上面浇上肉丝，一碗最地道的肉丝粉就做好了。

桌子上还有许多配料，剁辣椒、香菜、藕丁、腐乳，自己想吃什么就加什么，一碗粉嗦得大汗淋漓，湖南人漂泊的心在回家嗦到米粉的那一瞬间得到了安慰，春风十里，不如嗦碗米粉。

今年春节期间，本打算回湖南的我因为疫情只能就地过年，为了缓解米粉之愁，在网上买了磨米粉的专用米，浸泡之后用料理机把米磨成粉子，然后放在蒸锅上把米粉皮一张一张烫出来，米粉是做成功了，但煮出来怎么也没有家乡的味道。在网上也买真空包装的生粉自己做着吃，但这米粉出了湖南就会丢失它特有的味道。

湖南米粉博大精深，就是湖南人内部也会神仙打架，宽粉、扁粉、圆粉，长沙米粉、常德牛肉粉、湘西码粉、衡阳鱼粉，整个湘菜都可以用来做码子。如果要了解湖南或者湖南人，就先从一碗米粉开始吧！

而真正地道的湖南米粉只能在街头巷尾，那一层层人包裹的小店里，简陋的几张桌子，铁打的米粉流水的人，这才是城市的烟火气。

我以为，Y城最好的早餐也在密不透风的小店里。来这里一年，从来没有到这般的早餐店吃过早餐，我对Y城早餐的认识仅限于学校的食堂。其实，这里的早餐品种是相当丰富的，炒年糕、青菜泡饭、印糕、淡包、青团、咸豆浆、南瓜粥、茶叶蛋、面疙瘩、阳春面......

每次我就吃一口粥的时候，同事都会惊叹，怎么就不吃了？不是挺好吃的吗？这些食物就像一个个细胞融入了她们的胃里，而她们不知道湖南人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而是辣椒油和米粉汤。

今天早晨，我和母亲经过小桥，来到了家对面的老旧小区里。一栋栋居民楼依次排开，没有围墙，没有保安，淡黄色的楼房，楼顶刷成了红色。

一群群老人围在一楼的开阔处聊天：“我们交了那个费用，居委会就要来管理的啦！”

“那怎么办，我们家也漏水，水也抹不干净的。”

“来来来，这个小朋友给我抱抱！”

“哟哟，真好看！”

我把车停在了小区的停车位里，也没有人来管理，没有人收费，在这些老人漠不关心的注视下去找早餐店。

这个老旧小区是附近房价最贵的小区，因为这里是Y城最好的初中的学区房，价格堪比城中最高档小区的价格。前几年，学区房还没有热炒的时候，同事的朋友在犹豫买不买，想着陪读方便，随手买了一套60平米小户型，当她的孩子读完初中三年，再转手卖房的时候，不仅把孩子读初中所有的培训费、生活费给赚了回来，还多赚了30万。这里小区的房子生锈的楼梯扶手都散发着人民币的气味和家长含辛茹苦的汗水味道。

小区外的马路上，有着炸油条和烧饼的小摊、有包子铺、红糖馒头店，我和母亲最终选择了一家面馆。

已经是8点半了，想必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老板一人在桌上吃面条，白色劲道的面条在褐色的汤水里，老板一口口嗦进去，我想起了家乡的干扣面，说也要来一碗这样的面条，母亲则要了一碗米粉，其实就一碗粉丝。

没过多久，面条和粉丝上桌，用的味千拉面式的碗具和勺子。母亲拿起桌上的辣椒油就往碗里倒，我在Y城一年，胃蕾里改变的是渐渐适应了清淡，不再嗜辣。

门口一开，一个穿着小黑裙的小女孩拉开了门，看着老板莫无表情，老板倒是欢喜：“这是哪里来的没有睡醒的小女孩啊？”小女孩一动不动。随后，骑着电动车的母亲进入面馆。待我吃完面回头再去看的时候，小女孩的母亲已经穿起围裙开始干活，老板用面擀在用力的擀面了，小女孩坐在一旁的桌子上静静地看着，原来这是一家人。

母亲说：“听他们的口音应该是外地人，本地人不会做这样味道的面的。”我点点头。

城市烟火气，不过是家乡里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