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剧院
在我的记忆中,县剧院座落在“城北市场”旁边,县图书馆的对面。在旧城没有改造,新区也没有建成之前,那条古老的街道,以城北市场为起点,一路铺排过去,有剧院、图书馆、新华书店、邮电局、小学校、公安局、电影院、人民医院、老汽车站和县城第一高中,最后以规模宏大的造纸厂收尾。这条十多里路的老街道,是当时县城最繁华的地方。
如今县剧院和电影院当然都已不复存在了。电影院改造成了“百姓超市”,县剧院变成了服装市场。我记得上高中时,学校还组织我们去剧院看过戏,演的什么,现在完全不记得了。后来剧院没落,几乎无人看戏,经常有外地来的草台班子,在这里上演“美女与蛇”的把戏,门票30元。一连几天,小卡车顶着大喇叭走街串巷大肆宣传,吸引不少老少爷们来观看。后来这种戏也少了,不记得哪年剧院正式关门,又是哪年拆除的。
在鼎盛时期,县剧院人才辈出,每天门庭若市。据说在始建的五十年代极为兴盛了,演的都是国粹名剧或者话剧,有时还放映电影,如《卖花姑娘》、《青年近卫军》、《列宁在1918》等。县剧院不但成为了县文艺活动中心,更是缺少文娱活动的人民群众的圣殿。十年特殊时期也经常上演样板戏,是革委会和红卫兵小将们最爱去的地方。直到改革开放开始,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剧院人流量迅速减少。县剧团在时代大潮中坚持到了上世纪末,终于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
剧院高大巍峨,是当时县城的标志性建筑,风格有点像老苏区的会议礼堂。门额上的大五星与红色大字因年代久远而油漆斑驳,门楼上只有在重要节庆日才会插上鲜艳的红旗。剧院里面非常宽广,六根巨大的柱子支撑屋顶,十分壮观,一千个座位从低到高排得密密麻麻,演出时有简易的照明与音响。宽大的舞台上演了多少悲观离合的故事。演京剧时,伊伊呀呀,一招一式,顾盼生辉。懂的人微闭双目,摇头晃脑,到节骨眼时,“好”嚎一嗓子。演话剧时,也将满座的看客勾得如痴如醉。时而凝神屏息,时而扼腕叹息,时而交耳议论,时而低声咒骂。演样板戏时,观众耳熟能详,跟着打拍子、哼词儿,红灯记、沙家浜都会几句。有时剧院也开代表大会、选举大会、批斗大会,高音喇叭刺耳的哨音一响,台下立即鸦雀无声。舞台后面便是后台,演员们化妆的地方,摆满了各种道具和服装。登楼梯上二楼,便是县剧团办公室、演员宿舍和练功房了,甚至还有食堂。后台和二楼都写着“非请莫入”,一般闲杂人等就不敢进去了。
小虞儿与君生
县剧团的台柱子叫小虞儿,是县城第一美人。擅演旦角,一副金嗓子高遏行云,水袖舞得极好。演起戏来,鬼步上台,台下就嚎嚎一片叫好,立定,转身,云手亮相,一招一式都透着功夫,吃着劲道。更别提那扮相、那舞姿、那唱腔与身段,都说不出的好,带着一股京韵京味儿,据说请北京的名家指导过哩。
小虞儿从小学戏,练功十分勤奋,天份又高,长相又出挑儿,活该祖师爷赏饭吃。小虞儿本姓虞,这个姓很少见。上小学三年级时,还不到十岁,有两个文化干部到学校挑人,一眼就看上了小虞儿,叫她唱几句,小虞儿也不怯场,开口就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又跳上一小段。小虞儿被选上了,她爸妈也高兴,因为剧团有饭吃,省了一份口粮,比上学不赖。她的老师姓刘,是个老戏骨,一肚子的戏。她特别喜爱这个孩子,第一个叫她“小虞儿”,这个名字就叫开了。果然后来小虞儿后来也擅演虞姬。
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跟着刘老师练功,那叫一个苦哇。天天扎马步,练下盘,拿大顶,翻筋斗,那些什么一字马、高桌翻都不在话下。在练筋斗时,刘老师拿着一把竹片刀,在离地四五寸的地方挥砍,谁要迟疑一秒钟,那刀就砍到你的腿上,一砍一条血印子,疼得你呲牙咧嘴。当时学戏的十几个孩子,留下的不到一半,真正成才的,也就小虞儿和君生。
君生也是文化老师从其他学校挑来的,长得眉清目秀,直腰挺胸,从小一股子英气。只要一描眉,一上妆,立马活脱脱一个小小生。那嗓子又高又亮,还能九曲十八转,天生的戏嗓。因此唱戏久了,说话都有一口子戏味儿。君生练功也勤,争强好胜,翻筋斗总是最多,跳高总是最高。因为入门早,慢慢儿就成了戏班大师兄。他和小虞儿是真的爱戏,爱演出,演戏流泪是经常的事。所以小虞儿有个绰号“戏痴”,君生有个绰号“戏疯子”。
一清早刘老师带大家沿公路、街道或长堤跑步,跑完步对着河喊嗓子。一个个提神凝气,向着太阳,伊——呀——啊——叫个不停。刘老师总能从一片嘈杂声中听出异样,用扇子一指,那边马上就改正。然后回剧团早餐,完了就开始练功。如果没有演出,他们多半就泡在这里了。但时间长了也十分枯燥,就有不少人开小差。唯独小虞儿和君生从不放松,经常捉对排练,一板一眼,认认真真。直到深夜,小虞儿还在刘老师用白灰画的圆圈上一遍一遍地绕台步,白灰踩没了,君生又给她画一个,继续绕。绕得汗流浃背,却气息不乱;脚下生风,而身段纹丝不动。绕够了两人又踢飞枪。君生掷枪,小虞儿踢枪。正踢、侧踢、勾踢,一枪、二枪。踢得行云流水,踢得干净利落。君生的筋斗翻得又多又快,从这头到那头,一口气几十个,像风火轮似的。练累了又研究台词,研究唱、念、做、打。两人还对戏,一招一式、一字一腔仔细地过。
时间飞快,二人青梅竹马,到少年,又到青年,自然慢慢地产生了情愫。明眼人都心知肚明,把他们当一对儿。但剧团规定不允许谈恋爱,所以也只能按下不表。他们是县剧团的两大名角儿。没他们的戏,人们都不爱看。演《白蛇传》,必要定小虞儿饰白娘子,君生饰许仙。演《游龙戏凤》,一定要君生饰正德帝,小虞儿饰李凤姐。演《霸王别姬》,那必定是君生的霸王,小虞儿的虞姬了。小虞儿舞剑那段,又歌又舞,端庄优美,慷慨有余哀。虽紧迫却安闲,虽娇弱也英武。让懂行的人啧啧称奇。
然而好景不长。80年代开始,各行各业都开始搞“生产承包责任制”,文化局下属各单位也要自负赢亏,县剧院也被推向了“市场化”。本来改革开放以来,剧院的生意就越来越惨淡,人流量越来越稀少。演员们有门路的都走了,只留下一半人,勉强可以凑个班子。剧团开会,要把剧团承包出去,底价三万。开会的人都吓了一跳,三万不是小数目,如今演戏没人看,谁敢包?一连开了几次会,领导们商议难决,演员们人心浮动。最后老高终于拍板承包下来。老高牛高马大,挺个大肚子,一直是县剧团的副团长,方方面面关系熟络。三万元老高拿不出,先打欠条,三年内还清;所有演员、道具全归老高。
就这样,县剧团“消失”了。老高找了一部小卡车拉着所有家当、演员,开始走乡串村卖艺唱戏,远近百十里,没有他们没去过的地方。演员们签了五年协议,工资全由老高发。大家绑在一条船上,也只能好好干了。再说当时的环境,百废待兴,演员们也只会演戏,不干这个还能干啥?
老高为了吸引观众,基本上很少排京剧了,排的基本上是现代歌舞、迪士科、伦巴、恰恰、霹雳舞、摇滚歌曲等,吸引青年人来看。小虞儿和君生也都改口唱流行歌、情歌、民歌。因为功底深厚,仍然是戏班的主力。但跳舞是跳不来的,好在老高又招聘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年轻活泼,身材纤瘦,专门跳迪士科。金曲《路灯下的小姑娘》音乐一起,两个姑娘就嗨起来了,“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听着特别来劲儿。有时为了争取一个场地,老高又陪笑又递烟,带着两个小姑娘现场表演,找的却是不管事的闲人,难免受到一些屈辱。甚至没有场地时,就挑一个地儿,放下卡车的一边栅板,音乐响起,双胞胎姐妹就在车斗上跳起来。跳了老半天,人来车往,竟然没一个停下脚步的。这样的日子,比在剧团艰苦得多了。雪上加霜的是,戏团二位“角儿”突然出事了。
自从剧团承包后,小虞儿与君生的恋情就公开化了,每次演出都出双入对的。那次去到邻县,为县庆活动表演节目,好久没有这样的大场面了,全团抖擞精神,准备好好演一场。因为食宿自理,老高就带着一群年轻男女演员住到了民营的小招待所。那时大家出门在外,很多是自带铺盖的。小虞儿帮君生铺好床,君生一时兴起,拦腰抱住了她。小虞儿嘻嘻一笑,顺势就躺到床上了。
不料半夜他们被查了!二位民警拿着晃眼的手电照着他们,然后把他们带到了派出所,隔离审问。
“你干什么的?”
“我是唱戏的。”君生有点心虚。
“和那个女的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啊。”君生竟然慌不择言。
“没什么关系睡到一起去了?”民警厉声说。
“你干什么的?”
“我们是演员。”小虞儿强作镇定。
“给我演戏呢吧?和那个男的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啊。”小虞儿胸有成竹。
“谁能证明?认识多长时间了?”
“十几年了呗。从小就认识。”
“不老实!”
最后还是老高赶过来救了场子。老高在路边摊和大家撸串喝啤酒,突然跳迪士科的小姐妹慌慌张张跑来报信,他连忙赶到派出所,好说歹说,承认错误,赔礼道歉,总算把他们两个领回来了。
回来后小虞儿对君生那句“没什么关系啊”耿耿于怀,二人之间出现深深的裂痕。加之这件“丑事”使她颜面扫地,形象尽毁。小虞儿开始消极怠工,称病罢演,君生也心灰意懒,原本举步维艰的戏班更加摇摇欲坠。
郭少爷
郭少爷并不是本县人氏,而是随着调任到此地的父亲来的。父亲是市政府高官,政协委员,官场人称“郭老板”。那么郭少爷被称为少爷,前呼后拥也就正常了。
郭少爷年纪轻轻,就练过跆拳道、散打,还到部队参加过特种兵训练。身材壮实,膂力过人。和人握手,他喜欢捏着别人的手骨,绞得咔咔响,对方嗷嗷乱叫,甚至跳起来,他才撒手,嘿嘿一笑。
他经常开着一部“红旗”轿车,带着几个兄弟飙车。县城“最高学府”第一高中是他爱去的地方,他在里面交了几个死党。某天他又大摇大摆地来到学校,直接到教室门口推门喊人:“赵卫国,上鸟课,出来。”那个叫赵卫国的不敢动,台上的语文老师正在“之乎者也”。语文老师是个“酸秀才”,戴副深度近视眼镜,有点墨水,喜欢写对联,尤其擅长写高考长联。有几副见报,引起了一些赞扬。他也就有点得意了,在校文学社上开始讲《离骚》,讲诗词和对联,还油印自己的作品一条条赏析。他见郭少爷如此大胆妄为,毫不尊师重道,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什么人如此无礼!这是课堂,读圣贤书,知天下事。你有何资格在此喧哗?”郭少爷最看不起穷酸拽文的,一下子倔脾气上来了,当着全班的面,揪住语文老师本来不多的头发,扯下讲台,然后攥着领口,啪地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可怜老师一把老骨头,疼得在地上嗷嗷叫唤。同学们还算有血性,立即拍桌子站起来怒骂。郭少爷见势不好,掉头就跑。
这下捅了“马蜂窝”了。士可杀,不可辱。经报警无处理结果,校长拍板,全校罢课,游行示威。那阵势,真如“五四运动”一般,大街上每天浩浩荡荡,全是举旗子、发传单的师生队伍,还有义愤填膺的市民们。语文老师联系报社,亲述被殴经过,又洋洋洒洒写信给北京的博士学生,请求支援。同学们纷纷发表演讲,揭批官僚作风,痛斥“五陵”豪强。到街上用扩音器喊话,要求严惩不法之徒。这边郭老板却按兵不动,老谋深算,显示了无比丰富的斗争经验。只是在市政府门前拉起了警戒线,驻警把守,又悄悄地切断邮政、切断电话、切断电报,记者不通行,车辆不出城,小城变成一座孤岛。闹了三天,始终没激起什么水花。第四天,郭老板派出工作组进驻一中,开始各个击破,重点公关,威逼利诱。第五天,全校恢复上课。
这就是郭少爷在本县最有名的辉煌“战绩”。但此事之后,他低调了不少,学会了收敛,似乎换了一个人。二个月后露面,他出现在了县剧院的嘉宾席上,是文化局干部了。县剧团虽然已经承包,但仍属于文化局下属单位,县里有重要活动时,还是会召回演员进行汇演的。从这以后,郭少爷的心思放在了小虞儿的身上。
郭少爷行事直截,当晚就把红旗车开到了剧院宿舍楼下,请小虞儿赏光去吃饭。小虞儿不敢拒绝,向老高报告。老高用力踩灭烟头,说了一句早去早回,小虞儿也就去了。她心想要不要告诉君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君生在窗后看到小虞儿在郭少爷毕恭毕敬的礼请下上了车,心里五味杂陈。
从此郭少爷就以小虞儿男朋友自居,天天来送花、送零食。鲜花小虞儿收下了,零食全团共享,贵重物品一律退回。这时她是不承认这个男朋友的,她的心还在君生身上,可君生又伤了她的心,让她又爱又恨。但郭少爷还给团里拉来了许多生意,而且出价都高。这就让全团都无法拒绝了,小小戏班竟然又焕发了活力。君生呢,无话可说,整天闷闷不乐,再也不和小虞儿亲热,也不和大家说笑了。他孤独了。
谁知郭少爷动作迅速,当君生还在咂摸孤独的滋味时,郭少爷来了个“釜底抽薪”——他要调小虞儿去文化局工作!这个消息轰动了剧团,连领导也惊动了,连声说好。为什么?他们深知,小县城的戏剧演员,再怎么冲也难出头,比不得北京、上海的名角儿。不是没天赋,不是不努力,而是缺少资源和机遇。时间长了,结婚生子,总有“挂靴”的一天,必定要回归工作,回归家庭。而且现在戏班走村串乡卖唱献艺,也不是个好营生,没出路。郭少爷要调她去文化局,这不正是青云直上的好机会吗?小虞儿拿不定主意,回家和父母商量,父母喜得满面皱纹开了花,觉得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似乎小虞儿这才是真正的“出息了”。小虞儿又想和君生商量,但这时他们已经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更加别扭了。小虞儿只有偷偷抹泪。而且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君生竟然蓄起了胡须,学梅兰芳“蓄须明志”,不再唱京剧,又披头散发,抱着吉他唱起了摇滚:“哦!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这是哪跟哪,连老高都连连摇头。
杀了你好吗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全国人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市场日趋兴盛,乡镇企业也热火朝天,甚至开始有人外出打工。一切都在发展中,一切又都在动荡中。
小小戏班面临解体的危机。老高偿清了三万承包款,终于在大彩电、DVD、卡拉OK的冲击下,慢慢无处演戏了。跳迪士科的小姐妹离团了,听说去了沿海城市做酒吧歌手,大受欢迎,一个月就赚这一年的钱。其他团员去留不定。“戏痴”小虞儿还在剧团磨蹭,郭少爷的调令都下来了,档案和工作关系都转走了,就等她一点头,红旗车就来接她。“戏疯子”君生却无处可去,窝在宿舍看天花板。
这天,老高在办公室对无所事事的小虞儿说:“你去劝劝君生,好歹相处十几年,别闷出病来。”小虞儿眼圈红了,东转一下,西摸一下,慢慢来到了君生宿舍外。
小虞儿和君生都是县剧团的“角儿”,分的是单人宿舍,比较大。后来人越来越少,宿舍多出来了,就随便怎么住了。君生算是个整洁的人,宿舍里收拾得很干净,又贴着影星海报,挂着京剧脸谱、戏服和道具,还颇有点艺术氛围。尤其是床,他最先买了一个“席梦思”,铺上“四件套”,躺上去简直太舒服了。
这时的君生,躺在床上唱戏,先是一段念白:
……各路人马,一齐并力来攻;这垓下兵少粮尽,万不能守;八千子弟虽然猛勇刚强,怎奈俱已散尽;孤此番出兵与那贼交战,胜败难定。哎呀,妃子呀!看此情形,就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接着又用西皮散板唱道:
十数载恩情爱相亲相依,
眼见得孤与你就要分离。
停了一会,君生又唱起来:
咳!想俺君生呵(他把项羽改成君生)!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小虞儿听了忍不住掉下泪来,用台步走进宿舍,念白道:
大王慷慨悲歌,使人泪下。待妾妃歌舞一回,聊以解忧如何?
君生下床,做出一手托须、一手按剑的姿势,摆出霸王姿态。小虞儿取了两把小银剑,轻轻地舞起来。
这套剑舞,小虞儿不知舞过多次回了。这一次,恐怕是终章之舞。她带着多少伤心,多少留恋,翩翩起舞。刺、挑、回转、卧鱼,双剑飞动,齐头并行。如两条银龙,互相缠绕;又似寒星点点,灵光闪动。此前有多么华彩,此时就有多么落寞。此舞之后,再无虞姬。青春与梦,就此埋葬。小虞儿边舞边唱:
汉兵已略地,
四面楚歌声。
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
做个自刎的姿势,然后扔掉双剑,仰面倒在床上呜呜哭起来,头垂到了床沿外面。
君生放下端着的姿势,看着床上的小虞儿,柔美的身材尽显。曾经是那么的相爱,此刻是如此的痛心。他趴到小虞儿身边,轻轻抱住她,缓缓用念白说:
妃子啊,你应该死了哇。
可妾妃死不了呀。
亲爱的,杀了你好吗?
任凭大王。生亦何哀,死亦何苦!
君生顺手从桌上摸到一把工具刀,推出锋利的刀片,鬼使神差地划破了小虞儿颈侧的皮肤。小虞儿尖叫一声:“好疼啊!”君生的刀锋似乎碰到一点阻力,他抬臂一挥,突然“哧啦”一声,一大片血雾喷射而出!小虞儿搭在君生肩上的手刹时软了下去。
君生被鲜血喷了一脸,顿时惊慌失措。他扔掉刀,举着沾满鲜血的手,不知如何是好。又抱起小虞儿,在房子里转了两个圈,啊——嚎叫着又抱着她奔到楼下,他要带她去医院。“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他吼道。外面烈日当头,行人稀少,一条水泥路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医院在哪里?医院在哪里!君生抱着小虞儿,跪倒在路中,向天恸哭。世界,在他眼里变成了一片惨白,渐渐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