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占领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其速度之快如入无人之境。今天朋友圈都在转发和讨论相关话题，不少关心公共议题的朋友对民主制度都绝望了，以为——

“阿富汗人民抛弃了民主制度而选择了宗教极端组织”，证明光靠制度建设根本走不通，只能从改造文化劣根性入手，慢慢彻底改变国民素质之类云云。

没想到塔利班的一时胜利，竟然让不少理想青年从民主大梦里幡然"悔悟"，然后纵身一跃，跳进素质论的粪坑。

我的意见和他们不同，特来啪啪码几个字打醒这些迷途的羔羊。

（1）暴力征服不是人民选择

首先，在阿富汗变局里并不存在所谓的人民选择。在暴力决定一切的世界里，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人民并没有什么自由选择权，只是一如既往地忍受命运的降临罢了。虽然这次的命运可能比上次差点，也不妨照旧忍受。人活着不就这样吗？祖宗几千年不都这样过来了？

更不用说阿富汗人普遍不是具有独立个人权利意识的自由人，他们可能人身关系隶属于部落长老，也可能被周遭极端的宗教势力控制，无人能给他们厘定个人权利，更没人能许可给他们个人真正自由选择。

怎样才能说是人民选择？

现在都21世纪了，人类早就发明出落实“人民选择”的技术手段了，那就是以个人权利为基础的民主选举（这是一套制度安排，而非只是一张选票）。

如果没有配套技术程序正义，拿不出精确到每个人头的得票数字统计，就妄谈“人民选择”、"民心所向"，那指定是自欺欺人。

一个自由人不会犯贱到主动选择被暴力征服和奴役！

（2）野蛮战胜文明的原因

人类历史上经常有野蛮战胜文明的现象。

强大如法国，二战时才一个多月就被纳粹强大的刺刀给颠覆了，举国投降，令人哀叹，这事至今还是“民主”的笑柄。老牌的发达民主国家，面对异军突起的暴力强权，居然那么快崩溃。

那些二战后建立起红色政权的东欧国家，有的战前就是民主且工业发达的相对文明社会了，在盛极一时的红军面前，也表示无能为力。

看看我们的周遭，日本、韩国和TW，如果没有国际盟友的监护，别说会不会被颠覆，很可能一开始就无从建立民主制度。

再回到欧洲，设使世界无美利坚，面对纳粹德国的猛烈攻击，英国当年能守得住英吉利海峡不被希特勒拿下吗？真说不准。

连光芒万丈的罗马，也被蛮族攻陷以致亡国。

为什么野蛮会战胜文明？

这是因为，古代世界各地的人均生产力是差不太多的，都是人力畜力的简单延伸而已。文明社会的生产力和战争能力，未必比其他社会高出多少，有时还显得更加文弱。

只有在工业革命之后，被有代差的科技加持后，主要文明国家的力量爆发式增长，这才逐渐盖过野蛮。

阿富汗民主政府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他们的实力非常弱小，弱小到不堪一击。这一次，所谓文明的他们，甚至在蛮族面前望风而逃，毫无抵抗。

文明社会有时候还很低效。贪污腐败、政策纷乱、军备不整、耽于娱乐、民族冲突、叛国通敌、养寇自重、决策失误、财政危机等等，都可能是他们的脆弱甚至致命所在。这些问题在后进的民主国家并不少见，在先进的民主国家也同样时有发生。

既然一个民主政府可能问题重重，或者干脆就国弱民穷，那它可能会被暴力颠覆也在情理之中。

可以确定的是，民主文明不等于有力量。

那么，力量弱小的民主社会怎么办？

尽快自己发展壮大起来吧，只有拥有碾压野蛮人的现代工业实力，同时国民也拥有强大的个人权利意识，能主动组织起来，捍卫文明的基石，文明才可能相对安稳，不再那么容易被颠覆。

国际上的民主力量也别想着独善其身，必须联合起来，共同保卫文明世界的边界。至少要想方设法拯救被暴力侵害的文明人群，留住文明的火种，而非任其沦亡，假装没事。否则早晚祸及自身。

很多国家建立民主制度以后，大量国民仍然处于贫困和愚昧状态，终日为了生存而奔波。这时的民主非常脆弱！

在饿肚子这种低级需求的阶段，人类堪比禽兽，不会有心思仔细分辨什么主义理想。

所以不管是否建立了民主制度，都必须尽快发展市场经济，让多数老百姓都有钱起来，造就一大批心有余力、手有余财的中产阶级。有庞大的中产阶级作为社会核心主流，才能让民主制度持久有效地运转。

（3）民主制度仍然值得期待

民主不是万能的，民主化不代表能立即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这不妨碍我们把民主作为现代文明的代名词去向往。

多数社会民主化后会比之前更为自由开放，也更尊重个人的权利。

对于社会来说，民主制度是一个社会文明进步的基石。对于个人来说，民主宪政的社会也是个人权利更可能得到保护，个人价值更可能得到尊重的地方。

那些民主后仍然贫弱而问题百出的社会，在民主前往往不同程度存在同样问题，所以实事求是讲，这些问题未必是民主所致，更可能是民主后还没及时解决的陈年旧病。

从阿富汗首都那些蜂拥逃难的市民身上，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塔利班时代的恐惧。他们当下的恐惧，正是对刚刚被宣判死刑的阿富汗民主制度的致敬。

所以我们当然可以继续期待以“民主”这个词为号召的现代文明，但同时要知道：

文明必须有力量，才能保卫自己。

如果有幸建立了民主制度，不要忘了自我组织起来，尽快改善社会里存在的其他问题。

否则，尚未壮大的弱小民主，很容易被人一巴掌扇死，届时对很多人来说可能都是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