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去看刘小东的《你的朋友》画展,去现场之前,我先看了看公众号的介绍,还有图片。
栗子让我们思考一个问题,如今手机那么方便了,为什么我们还要画画呢?画画和摄影的区别在哪里?那么文字呢,笔下的人物又和摄影作品里的和画中的人有什么区别?绘画、摄影和文学,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必须得在这三门艺术领域内都有研究,或者有少许建树的人才有发言权吧。
我这儿只有一孔之见,放上来让大伙瞧瞧,也让自己清楚清楚。如果都以人物为主题,人物描写、绘画和摄影都能体现人物气质,都能营造氛围和场景。以细节的多少为坐标,文学中的人物描写几乎是最少的,厉害的文学家最擅长用精准的文字对人物进行勾勒,用白描的手法抓住人物特点。摄影细节更多,至少人物在影像中是实实在在的,完全的写实(不过现代摄影有更多艺术手法、后期加工,人物会更抽象)。布列松认为摄影就是决定性瞬间。我私以为绘画中的人物细节最多,人物可以在画布上变得立体,变得活泼,而且高超的绘画作品是超越人物本身的,也是超越时间的,画家不是画一个瞬间,而是画一种永恒的美。那么摄影师不乐意了,说我也是捕捉的人物照片也追求永恒美。但我总觉着人是会死亡的,会消逝的,但是画作中的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画家会画出自己对那个人的理解,甚至是借人物表达自己对生命的理解。
刘小东《王小帅》

这幅画里最吸引我的是小帅的眼睛,两只眼睛耷拉着,只露出一条细缝,上眼脸的眼皮没了弹性,垂了下来。在我看来,这是疲惫,这也是衰老。他垂着眼睛,好像是看着面前的火盆,或是地板,更像是什么都没在看,出神了,在思考什么。视线穿过画面,穿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向下弯,一副不乐意、不满意,竟然还有点受委屈的样子。不晓得是不是刘小东让他坐的太久了。小帅的坐姿很舒适,我自己也很喜欢这么做,一条腿弯曲塞在另一条腿下面,很暖和也很自在,身体是完全放松地交托给了背椅的。他两只手十只交叉地握在一起,摆在肚子上,面前一个火盆,我觉得这很温暖,也很惬意。背后是一个长条的框景,我不晓得这是一棵什么树,很高大,长出了一点绿叶子,想必这是北京的初春,天气寒冷仍需烤火,人们还要穿羽绒服,但是大地已经有成长的气象了。在这个不太得劲儿的,懒散的人物背后的这幅景倒是和人物对比很强烈,不晓得小帅在活泼起来的时候是不是跟后面伸展嫩芽的树一样有生命力。
刘小东《老妈》

不晓得我是不是看了刘小东的纪录片,有了一定的偏见,他自己说自己画不来妈妈,一画就是苦大仇深的模样,画不好。他母亲也说刘小东什么重活也没干过,也从来不爱画自己,只爱画爸爸。小东的妈妈在孩子小的时候卖废品、种田,供几个孩子读书,日子过的非常不容易。
现在只看这幅画作,不知怎么,我想到自己的外婆。妈妈说外婆是好强的人,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外婆好强,种了好多瓜果蔬菜,而且自己土地养的肥肥的,种什么都非常饱满。外婆走了之后,经商的外公再用这块地种田就什么也种不好了,蔬菜全部枯死。外婆还忙活盖房子的事,想换一座盖更大的房,操碎了心。
这幅画里的远景,就是崭新的,还在造地基的房子。小东妈妈身边是丰收的景象,绿油油的青菜,金黄的麦田,还有大朵的向日葵,以及还带着叶子的冬瓜、萝卜和柚子。一派升级勃勃的景象,老人也穿着深红色棉袄。但是她的脸啊,不论周围的景象如何朝气,这是一张忧伤的脸,眼睛似乎喊着泪水,有红血色,操劳太多的眼睛,脸上的皮也垂了下来,鼻翼两旁有清晰的两条纹路。白发向上向后梳得又高又整齐。这是一个有尊严的母亲。再看她的手,粗糙、红肿,很胖也很有力。
我并不是很喜欢这张画作,前文说了,可能是我的偏见。画自己的母亲为何要添加那么多的瓜果蔬菜作为背景呢?难道妈妈只有一个养育的身份吗?她只能是一个勤劳的人吗?一个把一切都安顿的妥当无比,而却不断消耗自身心力的人吗?这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刻板的母亲的形象。我想看一个不一样的妈妈,另一面的妈妈。或者是刘小东自己还没有留意到的妈妈。
刘小东《喻红》

刘小东说自己的妻子喻红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闭着眼都能画出来。哈哈!我喜欢这幅画。我看了一部分的纪录片,摄像机里记录的喻红眼神似乎更柔和,脸部的线条没那么分明,头发也更柔顺。但是这幅画里的喻红像是一位果断、坚毅、聪明的女特工。喻红的眼睛其实很有特色,她的眼尾细细的,眼珠子在中间,像是刚刚绽放的花骨朵似的,很娇嫩。但是画中的眼睛既娇嫩又敏锐,画出了小东心里喻红的气质。喻红的头发在画作里更重,很密很粗的头发盖在头上。还有这一身打扮,纪录片里的黑色束腰大衣很大气,稳重,画作里的呢,不仅大气,还更高大,显得喻红身材修长,是独立有态度的女性。她的手插在口袋里,也不是完全把手丢兜里的那种放松,手臂需要力量呈现这种弧度,所以显得庄重、严肃。再看看喻红手里拿的是什么,一个红色的钳子,哈!这就像是一个敢作敢为的女人,想断什么都能咔嚓给断利索了。
背后还有红砖、电脑、几个水桶,喷水壶和弯曲的电线,还有一个摄像头呢,与喻红视野成90度的样子。这个画面很电影,这些物件有什么含义呢?它们都很生活化。此外画作的左前方还有一个胀起了花骨朵的白玉兰树。刘小东就等着白玉兰在干枯的指头里冒出来了,等了好几个月才开始动身画这幅画。看来,这种状态的玉兰最符合小东心里喻红的气质。
说明什么气质呢?一片叶子都没有的干枯的玉兰树上,多了都那么多星星点点的圣洁的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