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举着灯,永远走在前面。我手中的红旗,无力地摇晃。母亲的背影越来越高大,我不用看路,仰着头也可以过一生。
有一天,跟不上伟大母亲的步伐了,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陷阱里。我自找的。看着左右上下摇小红旗的孩子,禁不住和人一起赞叹,母亲啊,你真伟大。
1
三十岁那年夏天,我拥有了人生第一杆枪。我把它藏到无人发现的地方。过了两年了,我还没试过它的威力。
昨晚,当我睡下很久,她还在客厅里打电话。门外的笑声是初遇时最让我心动的,而现在觉得刺耳。可以想象她扬起头,抿着嘴拾掇刚刚垂在右眼的短发。
“该睡了?”
我打开卧室门,一边揉着眼睛暗示,一边朝卫生间走去,呼噜一声,把水空放了就出来,顺道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倒了杯凉水,拿在嘴边没有喝。看见冷的反胃。每次吃老马家的火锅就闹肚子。她说,老马的婆姨肮脏,菜洗不干净。可人家漂亮啊。
她侧对电视,交接着工作的事,一会她终于注意到了我,用那双疲惫发肿的眼睛示意——马上,这是工作的事,没办法。
钟表声在心里敲啊敲。夜里太安静。已经过了十二点好久了。再让它走两格!不然就开枪。
我用心听她断断续续的言语。说实话,我不怕这些说烦了的话。那些空白处让我恐惧。空白时间越长觉得越不安全。她点头的次数频繁起来,我不由自主地打开电视。
等她蹙眉看向我,我已经把新闻频道调为静音。“外国真乱…生在这里真好”这样假想着始终逃不过她那双眼睛。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这点小伎俩,很容易被识破。但心甘情愿,敞开了,心结才不会搁着过夜。
时辰快到了,我准备试试火。她指了指电话,用嘴无声地说:快了。嗯,他快死了。
2
我睡着了。
醒来,侧卧在沙发上,身上多了一块棉被。碰到善事,我容易心肠变软。匆忙摸了把胸口,枪还在,没有被发现。啊,躲过一劫。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
她最近经常走神。培训机构倒闭后,她找了家艺术生咨询工作,干得并不如意。原来忙得跟个社畜一样。现在觉得社畜也挺好的。至少她适应了那样的社畜生活。
她比我大一岁。跟我恋爱前,我叫她姐姐。当然,被逼无奈。我一直是个软弱的人,尤其在喜欢的女人的面前,我觉得自己可以把命给她。其实,也只是想想。还是自己的命值钱。我不由自主地夸大事实,不知道是不是跟我爸学的。他做事毛躁,屁大点事,好像屁股后面鬼催着,狼跟着。
“昨晚跟谁聊了那么久?”
“领导嘛。我刚去,需要从头学起,可麻烦了,又没办法。”
我喝着她热的牛奶,道:“今天天气不错。”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牙牙,中秋一起出去走走。”
她端着水杯,心思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等我再说一遍,她才醒过来似的,说想啥了。像以前一样,没假,节后调休。
“每天早上可愁了,不想去,又不得不去。”
见我不言语,投来爱怜的眼神,她就叹息。
唉——
真是无解!
“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我想笑,憋了回去。她总是这样说。这话也就失去了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