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一元钱从手中流过,想想它长啥样子,那么熟悉又模糊起来。就像聚沙成塔,谁也不会注意到塔中的那粒沙。
下过雪的早晨,寒冷生生的把刚钻出头的初春逼了回去。若水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装好,出门、下楼、开锁、打引擎。电动车像个严重哮喘的病人,连续的熄火罢工。若水只好悻悻得踏着雪地上斑驳的脚印,向单位班车的接站点靠近。
单位效益不好,班车司机有情绪,班次少了,司机换的频繁,到小站点有时停有时不停。若水边走边念叨,神啊,保佑司机大爷在站点拉上我吧。可司机大爷偏就没听见她的念叨,因为她不在给司机大爷发钱的链条上。司机现在只想看见他的薪水,看不见若水,如同若水看到了班车,看不清司机。班车在若水的眼前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
若水觉得天黯淡了,她的心黯淡了。不过她自嘲,自己不过是能拿得出手的一个起点,百元中的一元,微不足道。在芸芸众生中,一眼望去,一向看不到淹没在人流中的她。
若水看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坐公交,还来得及。五分钟一趟的公交,因为雪天人满为患。两辆车一前一后,似商量好的老龟,驼走了精壮的英侠。没挤上公交的若水,感觉冷进了骨髓,她的心沉到冰底。
第三辆公交来了,大约有一部分乘客上了前两辆车,乘客少了很多,若水没费力。这时她才想起要一元零钱投币,前后的乘客刷着一卡通,鱼贯而入,车门口只剩下若水在翻腾着找钱。
司机催促着,快点啊,还赶时间呢。
若水从钱包里找出一张面值十元的纸币,师傅,能换开钱吗,出门急,没带零钱。
司机指指后面,问问,有人能换开不,这有摄像头,不投币要罚工资的。
尴尬的朝车里望去,一个声音传过来,我这有,给你一块钱。
若水接过那张泛着风霜的绿色纸币。汽车总算像载着一车春种,缓缓地把寒冷关在门外。
站定之后,若水才看清递过来钱的姑娘,圆圆的脸,和自己一个相同的是,穿着朴素,不漂亮也不丑,不高也不矮。不同的是,她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希望,有一种阳光和自信。她转过身子,望着窗外。
谢谢姑娘,我加上你微信,回头把钱还给你。若水连连道谢。
那姑娘微微回了一下头,小事儿,没关系,别客气。
一层暖意拢到若水身上,倒不是因为解决了早上一系列的麻烦,而是她觉得一元钱突然间升值了,且有了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