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阿瓦提,了解它的人,首先提到的或许不是长绒棉,也不是刀郎部落,而是一种当地每户农家几乎都会酿造的酒,这种酒有一个听上去挺浪漫名字:慕萨莱思。
这一让我这个地理小白初听到时感觉像一个家居品牌名的葡萄酒,其历史居然渊源已久。
《阿瓦提县志》上有这样的记载:清乾隆时兴屯政,到光绪的百余年间,多次从阿克苏、温宿、乌什等地移民到阿瓦提垦荒,带来了各地的酿造方法,逐步形成了慕萨莱思有别于现代世界主流的葡萄酒工艺的独特工艺。
而在在《史记·大宛列传》中“以蒲桃多酒,富人藏万石,久者数年不败”,《博物志》中“西域有葡萄,积年不败,可十年饮之”的记载,似乎把这种独特的西域葡萄酒追溯到更遥远。由此想来,唐朝诗人王翰在《凉州词》中曾写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里的“葡萄美酒”,指的定是这慕萨莱思无疑了。

第一次见到“慕萨莱思”还是在刚进疆那一个月,那是在幸福村的葡萄园里,在绿荫掩映下的一个小小酒庄,我们每一位都品尝了这传说中带着神秘色彩的“西域琼浆”。
在我对“酒”的所有记忆里,它都是澄澈透亮的液体,入口大多辛辣绵厚。然而慕萨莱思的颜色却是暗淡的棕色,略混浊,抿一口,浓郁的果甜味里带点酸,而随之,一股发酵的腐味也在嘴里蔓延开来。


是的,于我来说,那不是一次很好的口感体验。
然而正是这不起眼的果酒,却是新疆维吾尔人乃至中亚地区民间几千年来最爱饮用的,它有历史的铭刻,更有祖辈时代的传承和寄托。
记得已有一年半经历的指挥部领导在向我们介绍阿瓦提,介绍阿瓦提的慕萨莱思时,曾叮嘱大家:这种甜滋滋的果酒貌似没有任何酒味,却有着出其不意的后劲,千万要留点神。
想着不会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饮酒的我们,当时其实都并不在意,而略会饮点酒的我更是在那次“过分甜蜜”的体验后,觉得也真的言过其实了点。因为看过母亲在家自酿葡萄酒,品过那有浓郁酒香的果酒,比起慕萨莱思,似有更高的酒精度,但即使多喝,也只是微醺而已。
然而,我还真的小瞧了它!
试想,被冠以“西域葡萄酒始祖”,有着中国酒文化研究的“活标本”、活化石”的慕萨莱思,怎有我想得如此简单?
那日,迪明小姐他们这些初中援疆老师应邀参加二中的跨年晚餐,然后大概是沉浸于美好的氛围,我的这些战友们终是醉在慕萨莱思的甜香里……
迪明小姐是被搀扶着上楼的。阿莲姐姐说,当时她被大家拽住后走楼梯的步伐,就像生硬的机器人,脑补着身材曼妙风姿绰约的迪明小姐机械走步的样子,心里阵阵发笑。
我是在近十一点去走廊打卡时才发现四楼的姐妹们为迪明小姐已经忙了好一阵的。那时走进迪明小姐的房间,已见美人昏睡,貌似浑身乏力的样子。偶有不适,姐姐妹妹们又是蜂蜜水又是脸盆纸巾,着实感受了那其貌不扬的慕萨莱思深藏不露的威力。
记得第二天,拉住听说也熏醉了的钱老师,我饶有兴趣地追问他为什么也醉了,这位素来斯文又自律的男士不好意思地表示:这就太甜了,感觉一点酒精度都没有……
直到今天,大家闲聊起那天的经历,迪明小姐还是会啧啧地品说慕萨莱思的甜香好喝,说着这完全如同果汁的饮品真的是——“啥个不舒适的感觉都没有啦。”
好吧,承认慕萨莱思的迷惑力吧!至于“是谁脱了我的棉衣扶我上床”的那段记忆空白,可以权当是优雅的迪明小姐可以任意猜想的美丽梦境。当然对于我们每一位知道谜底的姐姐妹妹来说,可能收获更多的,是得到了一张“慎饮此酒”的警示标贴。
方方子曾说起上一期一位睡眠不好的援疆女教师,想着借慕萨莱思可以助眠,于是买来一瓶决定每晚睡前小酌一点的事。结果第一天,喝了杯底一小点,十多分钟后就起了反应:站起来突觉四肢无力,然后就直直跌倒趴在了地板,因为无力起来又没人发现,于是足足在冰冷的地板呆了近两个小时。
未曾亲历,想想都是一次可怕的遭遇。
或者,酒也是极具灵性的东西,对于不熟知它品性的人来说,就难以抵达那种默契罢!
据说在阿瓦提,农家的“慕萨莱思”大多为纯手工制作,每个人的手艺制作口味都是独一无二的,无可重复和模仿;值得玩味的说法还有:同一个人使用同一种技法,在不同的时间地点里,酿制的“慕萨莱思”的口味也会出现截然不同的口感。
想来,自酿自饮的慕萨莱思力,沉淀了葡萄的精华,积蓄了各种辅料的芬芳,又各有各的故事和场景,各有各的沧桑和光阴,却都可以带你酣在其中,尽兴恣意。
如今,“村村舍舍煮酒忙,香气氤氲漫农家”的景象已不多见,随着慕萨莱思的生产工艺被列为新疆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阿瓦提县申请了专门的商标、成立了行业协会、制定了地方性的生产标准,现代化技术的大规模生产已经着手实施,慕萨莱思,这一张彰显南疆维吾尔风情的独特名片正被打造。
相信,在“丝绸之路”将东方的瓷器和丝绸传播世界的时候,慕萨莱思也将开始它新的历程,而一座城与一种酒的故事,也定会继续延续,绵绵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