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騰衝很少出現在乾季裏的陰雨天氣，只要有幾天的雨，人們便會覺得很奇怪，好像和老天簽好的協議被打破了一般。冷空氣雖很少到零度以下，但沒有太陽的騰衝，還是會生出很多的寒冷之意。人們變得沒精打采，因爲這裏的物產，包括人，都習慣了和艷陽待在一起了。

我的肩頸疼似乎有上升態勢。

終於決定去馬站的衛生院進行治療，也終於，約到了這位王醫生。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科，總之是管姐介紹的就沒錯了。

醫生讓我等了一些時候，我坐在凳子上百無聊賴。輪到我的時候，他讓我上了床。

他的按摩由輕開始重起來。不一會兒我叫出聲來。膀子就像脫臼了似的，一點也抻不起來，

然而，平時不敢使力的那幾個動作，如今都要往那処用勁兒，好像醫生要把我的骨頭關節扯開，再掰回來。我最怕我忍了不該忍的，最後細瘦的胳膊被擰麻花一般地被扯下來。

好吧，醫生說，那麽就用中頻電和中藥熱敷吧。他可能覺得這麽僵持下去毫無意義，下了個決定。

好家夥。一個粗壯的護士提了一桶黑色的水進來，裏面浸了兩條毛巾。她輕車熟路地推來一架儀器，麻利地接上電極，然後用裝了捲翹地很奇怪睫毛的眼睛無表情地看著我，説了句可能讓我脫衣服的當地話。

我卸下來半邊袖子，任由她一番操作，把濕毛巾蓋上我的肩，這個魯莽的護士一下打開了電源，天哪，一陣奇怪的感覺出現在我的肉體上，那種像要把肌肉往各種方向糾扯的力量從那架機器裏傳出來，她連忙把它往小的振幅裏調了一檔。這才使我平靜下來。我看清了眼前的診室裏的情形，一個黢黑的老漢躺在我斜對面的小床上，打上了金針。他笑眯眯地，有點像看了笑話的表情；另一床是兩個無所事事大概放了寒假沒處去了，來到親戚的單位玩耍的小孩子，他們爬上床，一個壓著另一個的腿做仰臥起坐；我與鄰床的簾子拉上了，但不時傳來艾灸的烟味兒，沒有人哼哼，除了我。

我有點懷疑這樣的路子是否對頭。

那些臟毛巾和臟枕頭讓我不自在，而且，我的胳膊被擰地實在太不爽了。

我想著要不要明天換到城裏那家醫院去理療一下，這塑料桶的黑水發出不詳的氣味和顔色。一切都還在黑老漢的注視之下，我像隻小鷄一樣被綁在床上通上電擺弄著。

二十分鐘以後，當我像一個正常人那樣坐起來，用手臂在空中掄了一圈并且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鬆弛的時候，我放棄了以上的念頭，準備從明天起，老老實實地花上三五天的時間讓怪睫毛護士繼續對我實施這種原始和粗糙的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