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中有那么一个路人,与你毫无关系,可是你就是会不由自主地猜想他的人生。会不知不觉地记住有那么一天曾有这样一个过客从你的世界路过。
—— 题记
在最初流水般的音韵里,我感到自己心灵的颤动。在这样一个酷热的中午,这样一个充塞烦闷浮躁的南风天里,隐隐竟有二泉映月的清爽纯净丝丝破空而来,仿佛清晨缥缈的纱幕从深邃的天际漫入,仿佛幽咽的泉水叮咚鸣转,仿佛醉梦中听一曲《神秘园》。音乐总是给人美妙的想像,消融了空气中的喧嚣烦闷。
想像消散后是现实,踏着二胡声,我看到十字路口边上坐着一个人,头发、眉毛都是白的,脸色是白里透红,是寡白的那种,仿佛抹了胭脂,但我知道他不是化了妆,而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据说叫白化病。这种人一生下来就是头发花白,肤色刷白,能养大是个奇迹。眼前这人居然是个中年人,他正在卖力而全身心地拉着瞎子阿炳的传世之作《二泉映月》。周围的小汽车喇叭声不断,行人往来不绝,旁边公园绿荫下情侣一对对,而他竟然是漠然的,仿佛是独自置身于一片荒野,广阔无垠,天地一色,在天地连接处赫然是一人一椅一二胡,构筑一曲亘古荒凉之曲。虽是二泉映月的曲子,却感觉不到泉,感觉不到月,只有苍茫莽荒的寂寞悲凉。
世俗打破了我的浪漫想像,我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样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为什么面前要放一个碗,碗里面装了几张毛票和一元纸币。他为什么要行乞街头?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发现那是一双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眼珠像是煮熟的田螺一样毫无活力。我的心一阵紧缩,他是一个瞎子。有着阿炳似的缺陷,有着阿炳似的《二泉映月》,难道他也有阿炳那样沧桑的身世。为什么他的面前没有只言片语来说明,只有无比哀怨的二胡声一声声,一滴滴,倔强而凄迷地述说人生的无奈。
二胡里的人生诉说的是一个从阿炳延续下来的苦难,不是月牙泉水的浪漫,而是冰泉冷涩的幽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