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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杭去武汉之前，发了关于回顾非典报道的底稿给我，“真实疫情比我们的记录要严重很多”。那几天，手头正在看一位书院朋友送的《非典启示录 》，封面上印着“一个民族如果不能把灾难变成财富，就是真正的不幸”。

当时是参加一个文学院组织的讲座，《城市和文学》，还有一本关于写一位80后记者精神成长的新书发布。因为问题直中“靶心”，书院的组织者郑小胖就跑到后台找来了三本书，送了我，其中一本就是《非典启示录》。那是我第一次去文学院听讲座，关于“去”这件事本身，还有关于“问题”本身，也跟林杭有关，间接性地相关。思考与成长，是根须与枝脉的关系。当根须向下延伸、延伸，静静地沉落、沉落，枝叶一片片地吐露、吐露，这份伸展或是疼痛或是欣喜，都由不得你。因为这个相关，在身心完全沉寂的两年之后，闭塞的通道似乎就裂了开来，在站立的三十分钟的陈述和提问过程中，仿佛就看到了那个“解离”的自己，她说，这个局可以破了。所以，我又回来了，走进了公益心理，决定重新走完之前未探索完全的旅程。

还记得，当时拿到那本书的心情，不切事宜地悖逆，“还真是从未认真地看过呐”，应该认真地看一遍这样的历史。历史，代表着过去，代表着尘封。只是代表着需要尘封的过去。想来，我对历史的解读还真是肤浅的可笑。在打开林杭稿子之前，我又不自觉地合上了书，看着封面的左下部位写在“在病区外面，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城市的上空。整个民族都在呼啸阵阵的抗疫救危中奋起……”

我和小由，因为要给各自班级排队打艾叶水，还在开水房发生过一次小摩擦。那时候，谁能预想到，除了非典，还会能在一起再过一次“冠状”呐？历史，都出奇地相似。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的小我还是要满足的。至少，这样的相似，多少都还是温情的底色。于我，是的。

“十几名记者，冒着生命危险，穿梭各大医院，竭尽全力，也不可能统计出疫情的详细数字……，这只是北京疫情的不完全记录，真实疫情比我们的记录要严重得多”，林杭在文章里写，他永远都记得4月16日这一天，即使17年过去了，还依然记得。无论从重大性、独家性，还是从采访难度，或者文本的可读性，以及其中蕴含的激情，包括刊发后的影响，这组报道都是最好的。之后再无超越。

次日，看到南某新闻学院推的全篇关于非典的事件回顾报道，有一则留言，说为什么点了“在看”，根本看不到，答复说，“文章能推发出来就不错了”。我把文章里关于非典大事记的图示发给后台，说时间错了。想了想，又在文章留言里加到 “不是时间错了，是文章逻辑错了”，有点逻辑强迫被解救的舒畅，“是先有了4月16日的报道，宣布世界卫生组织宣布的’非典’的病原是过去从未发现的新型冠状病毒，而后才有了4月20日抗击‘非典’过程中的关键性转折，从此’非典’成为举国关注的焦点、信息透明度大大提高。两件事情之间，是促进或推进的关系，不是倒置。”

林杭说，锻炼句子精炼的最好方法是阅读古文，你估计会觉得枯燥，读不下去的。他说的没错，他让我去读的第一本古文，是《儒林外史》，可我看完第一个章节就去买了白话文版。我说，不明白为什么古文里会有那么多人叫“某进”？后来，我一直没告诉他，除了《儒林外史》，我还爱上了《古文观止》，书架上的古文课本也越来越多。

其实，锻炼句子精炼的另一个方法，是读新闻纪实，按照现在的新媒体叫法，说是非虚构作品应更贴切一些。这不是林杭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发掘到的。至少，它们可以拿来练习中和掉文字间流动的把控不住的情感。文字世界，是另一个时空的平行世界，与真实的世界并不会有什么不同。随着一条裂缝的打开，在文字的时空，它们一样可以教会你怎样修行。

有一次去听报告文学讲座，我问，报告文学与非虚构的区别。我是一直站在圈外的小白，旁边的人会后告诉我说，以报告文学目前发展的尴尬处境，你那样的直接问法，是有点不礼貌的。可是，为什么呐？何老师回答了我很多，我只记住了，“在客观真实与主观真实之间，衔接处必定是本质的真实。唯有本质的真实，才能触动人心。”

除了真实，还能有什么呐？

两个平行的世界，现实或是文字，时空交错间，除了真实，还能是什么呐？


【摘录】

“当地领导认为，专家组的意见也是要告诉群众的，群众已经产生恐慌。‘爆发’一词太刺激，可能增加恐慌。于是报告中没有出现‘医院感染爆发’字样，只写作‘有一定的传染性’。日后回顾，如果这第一个调查就明确写上‘医院感染爆发’，引发此后众多医院的警惕，是可以减少日后那么多医院内的集体感染的。不幸的是，当地领导一句话就阻断了传染病专家应该写上的真实情况。

为了平息市民的恐慌，河源市政府安排本市媒体于1月3号在《河源日报》上发布消息，告诉河源市民不要紧张，省里已经派专家采取措施，转去广州的两个病人还都还活着，其中一人不久就会出院回到我们河源市。文章首次报道专家初步认为此病是‘不明原因的非典型性肺炎’，结尾说‘尚未形成疫情’。这是第一篇关于非典的公开信息和新闻报道。”——《非典启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