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树：

我怀孕了。

我不知道，是每日饥餐渴饮的，东海湾带着鱼腥味的海风？还是新加坡小叔刻在脸上的赤道阳光？是雪域康巴小伙憨厚的傻笑？是西域汉子凛冽的脸颊？还是来自北大中文系的那一封情书？总之，我怀孕了。

猝不及防的是我的年华，来不及把名字书写清楚，天涯路方向尚未明确，还未给香江与晋江，写上钟情的注脚，英伦爱情版图还未张开，一腔古体诗来不及填词……就这样，我怀孕了。

我忽略了是不是我的原创，反正第一次读到这样的文字，我就哭了，并且铁定是我的爱情宣言：我穿越多少日月星辰，只为一次宿命的交集，你就是你，四海列国，千秋万代，只有一个的你，如果是去见你，我一定是奔跑的。对我来说，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可是，我怀孕了。

我想有一天，作为做鞋的，是不是也可以加入某某作协，用依附着灵魂的每个汉字，每个词语，每个句子，去组装我生命的每一个诗篇。不管富硕贫穷，得到失去，在我眼里，生活就是苦逼的复制品，只有诗歌才是真俗二谛，才是永生的摇篮。

不管是做饭吃饭，开车坐车，劳作休息，发呆絮叨或载歌载舞……都无法屏蔽我思想视野里的另一组画面：奔跑的海岸，山顶上的帐篷，沙滩上的烧烤，草地上的跟斗，以及年复一年，足下酷爱的万重山水……我很庆幸能从事与户外、越野和运动有关的事业，也将继续奉行行者无疆的人生哲学。原本计划今年九月的滇藏318徒步，十月喀纳斯湖畔的骑行，以及需要一再复习的香山红叶、漠河冰雪……然鹅，我怀孕了。

“如果让我遇见你，而你正当年轻……”我最喜欢方季惟的原版，这首歌的歌词，无异一部悲伤电影，一剂爱情的吗啡。我在想，作为诗人，或者作为女人，没有爱与恨的参与，“表演”将变得平庸不堪，现在，闺怨成为往事，追逐已经定格，还能组织恋爱语言吗？还能唱愿苍天不变，牧羊人不老吗？还能弹那首潮流情歌吗？——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共我书半生……

读过莎士比亚歌颂生殖的十四行诗，也看过张艾嘉电影《念念》里梁洛施看完生育全过程的那份感动。我不知道新生命对我来说的意义有多大，这一刻，我发觉，人类所有的语言行动，包括文学艺术，都是围绕着一个中心任务，以前肤浅地认为是性，或者更高级别的爱，现在才知道，繁衍，才是世界的核心。

女侠归隐山林，古佛青灯将成玄幻，夜半，不再细数浮生万绪。假面舞会已经开始，浓墨的画笔，在眉眼上写意春秋，脂粉掩盖了忐忑，我以童真的表情，对抗世界的僵硬。

我是老天恩赐的苦难婴儿，未经驯化的野生动物，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脆弱心灵，我渴望一把及时的伞，把你我困在顷刻的大雨中，没有纷扰，一刻千金。

树，我怀孕了。

祝：前程似锦！

蟳埔花婆

2021/9/15 东海渔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