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蒙,是个我早先喜欢,慢慢不喜欢的作家。准确一些说,我喜欢王蒙的早期作品,而不喜欢中期的作品,比如那几个什么的季节,不喜欢了连作品名字都记不得了,而且懒得去查。确切地说,我是不喜欢他造句子的方式,似乎是一种用各种形容词的堆砌,让我觉得繁琐跳跃。
不过,今天读到《唯有书籍:读书、藏书及与书有关的一切》(【英】汤姆*摩尔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23)的第四章,书/关系:书如何建立我们与他人的关系。忽然想到王蒙的一本书《欲读书结》(海天出版社)。它是我上大专时买的。“欲读书结”是王蒙在《读书》杂志开的专栏题目,大概是文化评论性的一类散文,具体什么内容全无印象了。但,这本书在我和他人建立关系中起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作用。
这个故事发生在1996年初的寒假。寒假前,我组织班上同学利用假期读书,当时班上30名同学,我把30多本书借给同学们,有的同学一册,有的同学两册。不记得是怎么分配的了。也不记得开学后大家有什么反馈,只记得把借出的书收回来。其中一本书,就是王蒙的这本《欲读书结》,是借给一位女同学的。我翻着收回来的书时,只有这一册,发现这位女同学在书上做了批语。这些批语,有的是在我之前写的批语后面写的,表达了她和我不同感想和看法,有的是她对一些文章的感想。我当时眼前一亮,如遇知音啊。我完全没有责怪她在我的书上写字。我本来之前对她就有好感,她的钢笔字写得很大气,行书自成一体。我们的班主任屡次夸奖过她的字有魄力和气势。俗话说,字如其人。现在看着她在我的书上的批语字迹,真有一种同路人的感受。
接下来,我就开始跟她接触多了起来,多到后来她成为我的妻子。当然,后来我发现有很长一个阶段她并不喜欢看书,甚至反对我买书。这让我很无语。又过了很长一个阶段,我发现她还是爱看书的,只是她看书的目标明确,并且专注,不像我信马由缰的看书。
2023年到2024年,有一年多的时间我因故待在国内老家。她送了我一套《南渡北归》(岳南著),摆在我的书桌上,拍照片发给我,等我回去看。我在2024年回去,翻着这套书,它是我非常喜欢读的题材,感慨非常,但她也没跟我说什么。这也让我想起在2003年辞职后,赋闲在家。一天,她下班回来,给我买了一套新出的《兄弟连》DVD,我非常喜欢,她也没跟我多说什么。她送我喜欢的东西,一般都没有什么说法,就是买来给你了。这也是让我至今好奇的地方,为什么啥都不说呢?
书会帮助我与他人建立关系,真有好多好多故事。作者汤姆也讲述了自己的故事,“那么我送给妻子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本拜伦勋爵的诗集——我当时正在写关于拜伦的博士论文,想与她分享我对拜伦诗作的热爱。说实话,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读过那本书,但它至今仍在我们的书架上。继第一份礼物后,此去数年,我们又互相赠送过许多其他书。其中一些是生日、纪念日或圣诞节的礼物。还有一些是我们自己读过后又转赠给对方的。有些书我们知道对方会喜欢,但自己不怎么喜欢。还有些书我们自己很喜欢,也希望对方能够喜欢。我妻子买了Kindle电子阅读器后造成的一个变化是,我不能再一目了然地看到家里放了什么书,而必须问她最近在读什么书。在十多年的婚姻中,以书为礼互收互送始终是我们共同成长、探索彼此之间的差异(‘我不敢相信你居然不喜欢那本书’),并通过一本本书拉近双方感情的一种方式。我们并未像保罗和弗兰齐斯嘉那样因为一本书而坠入爱河,但书亦是我们爱情的重要组成部分。”
读过之后,觉得很好,也令我想到我和妻子一起读英文版《圣经》的时候。她让我读英文部分,我读得很生,她却不说我的发音如何。她的沉静会把我从对英文的不自信中带回到经文内容本身的关注和讨论。一起阅读《圣经》成为“我们爱情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样,它也是我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